洛觀嶼瞳孔一縮,唇角滑過一片溫熱柔軟,像是春日不經意間擦過臉頰的一枝花,輕飄飄的,了無痕跡。
唯有心頭激起的酥酥麻麻和鼻尖繚繞不去的香味,告訴他,一切都不是作假。
洛觀嶼僵住,李月楚卻趁著這個檔口,如泥鰍一般鑽進了被子裡。
裴子軒的人影同時出現在窗口,擋住了往屋裡灌進的風,燈火穩穩地定住,照亮少年的半邊臉。
木床並不寬闊,但好在李月楚整個人嬌小,隻要不是故意想暴露,就能完全隱藏在洛觀嶼的旁邊。
李月楚埋在被子裡,捂了捂自己發燙的臉,這是個意外,她隻是想嚇他一下,誰能想到這家夥居然不躲?
她周身都裹滿了洛觀嶼的味道。
那是一股冷檀香,味道很淡,平時都很難注意到,她吸了一口氣,隻感覺清清涼涼的,沁人心脾,很好聞。
裴子軒眼睛在屋裡掃了一圈,沒看見葉楚楚的身影。洛觀嶼討厭他,他對洛觀嶼也沒什麼好感,所以說話時很不客氣,“喂,葉三呢?鄭家那個小丫頭不是說她來找你了嗎?”
少年的黑發披在兩側,如同失魂了一般,呆愣愣的,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
裴子軒沒耐心了,“怎麼不說話,你聾了嗎?”
洛觀嶼依舊維持著原來的姿勢。
李月楚搞不清狀況,擰了一下他的側腰,提醒他說話,誰料到那少年竟悶哼了一聲。
那聲音聽著有幾分怪異,不是痛苦,反而帶著幾分令人浮想聯翩的意味。
裴子軒愣了一下,看在沈翎的麵子上,還是關心了一句,“……你怎麼了?”
洛觀嶼終於扭過頭看他。
暖黃的燈火下,少年的臉出現了一抹可疑的紅,像是偷偷喝醉了酒,他幾乎是氣急敗壞地吼:“滾!”
李月楚被嚇了一跳,生怕這兩人又掐起來,她心一橫,在被窩裡一把抱住洛觀嶼,防止他又動心思想殺裴子軒。
她貼近他的胸膛,卻是愣住了……
少年的胸腔劇烈起伏,耳邊是疾風驟雨般的心跳,伴隨著係統不斷的叮叮當當的提醒:
“叮——恭喜宿主,待攻略角色【洛觀嶼】好感度增加1%……”
“叮——恭喜宿主,待攻略角色【洛觀嶼】好感度增加3%……”
“叮——恭喜宿主,待攻略角色【洛觀嶼】好感度增加5%……”
“……”
李月楚整個人都是懵頭懵腦的,是因為……身體接觸,所以才突然這樣嗎?
這廝竟如此純情?
她按耐不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手,慢慢下移到少年的腰……
“你又要做什麼?”眼前的黑暗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燈火,和少年俏生生的臉。
李月楚尷尬地收回手,坐起身,感覺自己像是個登徒浪子,不好意思道:“……我怕你和裴子軒打起來,想攔著點你。”
“他走了嗎?”她有意轉移話題,越過他看向窗邊,窗戶不知什麼時候竟合上了。
“這麼擔心他,不如現在就出去找他。” 洛觀嶼恢複了以往的冷漠和禮貌,像是刺蝟突然豎起了渾身的刺,“三小姐,在下要休息了,麻煩你離開。”
李月楚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和他對視,要不是好感度提醒還在斷斷續續地響,她真是信了他的邪。
她盤腿坐好,決定趁此機會和他聊聊,“你說錯了,我不是擔心他,我是擔心你。”
洛觀嶼眼睫動了動,擔心……他嗎?
少女把手肘撐在大腿上,托腮望著他道:“你雖然不肯告訴我,但是我大概猜到,你不能隨隨便便動用那些邪道,凡是一用,肯定會付出什麼代價,你這回破火煞陣,必然也不僅僅是引來些陰物那麼簡單,對吧?”
洛觀嶼看向她,眼中隱隱有戾氣滾動,可他卻遲遲沒有要製止她的意圖,,心中竟隱隱約約期待她接下來的話。
“其實我也不是很好奇你的秘密。”李月楚說的是真心話,畢竟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隱,就像她帶著任務來這個世界一樣。
少女突然歎了口氣,語氣認真道:“但是,小洛公子啊,你稍微愛惜點自己吧,彆每次都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瞧著挺讓人害怕的。”
“放心,嚇不死你。”洛觀嶼臉色微變,聲音譏誚。
可少年卻不如口中那般冷硬,他垂眸,心中哂笑,原來僅僅是那種程度,就已經算嚇人了嗎?
“那如果被沈姐姐看到了呢?” 李月楚瞧見洛觀嶼明顯頓了一下,她戳中了他心中最不願意麵對的東西。
房間內安靜了下來,就連好感度提醒都消失了。
李月楚雖然心在滴血,可卻並不覺得後悔,她咬牙繼續說:“沈姐姐不是尋常女子,你若繼續這樣下去,難保她不會發現異常。”
洛觀嶼沉默了一會兒,抬起眼皮,意味不明地望著她,“你到底想說什麼?”
燈火煌煌,牆壁上映著兩道身影,少女語重心長地勸他:“洛觀嶼,如果你還能重回正道,那就不要一條路走到黑。世人難容異類,即便是血親,也難免有所猜疑和忌憚,到了那個時候,你孤零零的一個人,多可憐啊!”
洛觀嶼神色一怔。
他認真審視著對麵的少女,想探究她的真實目的,可那雙亮晶晶的杏子眼裡,卻觀不出一絲虛情假意。
這種陌生的關懷,竟讓他有點無所適從,刺得喉嚨乾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洛觀嶼活在世上十餘年,欺瞞最親近的人,殺掉有威脅的人,戴著一張麵具,戰戰兢兢,惶恐不安,既不能做個和沈翎一樣的好人,又不願徹底拋棄對世間的最後一點留念,做個光明磊落的惡人。
這一路,如茫茫無路的雪夜,又似深不可測的暗流。
天空裡透出了一絲光,可他身處地獄,從來沒有彆的道可走,前方注定是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