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鬼(一) 薑糖饅頭(1 / 2)

夜幕降臨,草叢裡的不知名蟲類疊聲長鳴,城牆上亮著微弱的火光,四周死氣沉沉,不見一絲人氣,直到遠處響起馬蹄聲,視野內出現蜿蜒的模糊黑影。

“是四殿下他們到了!”

隨著一聲歡天喜地的驚呼,士兵舉起火把朝著城內的人打手勢,須臾之間,空氣中響起金屬大門摩擦地麵的刺耳聲響。

兩排火把從城內魚貫而出,如同移動的火龍,眼前驟然明亮起來。

明州太守姚照,和他的長史杜璟,匆匆忙忙地趕到城門口迎接,待見到四皇子的身影,他們誠惶誠恐地伏跪在地,齊聲道:“臣等恭迎四殿下。”

謝扶淵未見疲憊之色,他反手勒住韁繩,眼神如鷹隼,居高臨下地掃過地麵的人,淡聲道:“都起來吧。”

姚太守謝恩後起身,他看起來四十有餘,身量中等,許是因為憂心餓疫一事,整個人憔悴瘦削,襯得官服都大得出奇,他恭敬道:“四殿下一路舟車勞頓,辛苦至極,臣和常庚將軍已經備好酒菜為殿下接風洗塵,還請殿下移步太守府。”

常庚和韓癸都是謝扶淵提攜出來的人,當初兵分兩路,便是常庚押送糧食直達明州。

謝扶淵看了眼常庚,才回複道:“有勞姚太守,煩請帶路。”

主角團的隊伍進了城門,繼續朝著太守府前進。

常庚走到謝扶淵的旁邊,向他彙報目前的情況:“殿下,明州的情況和傳聞中的一樣。染上餓疫的百姓,腹中就像是一個無底洞,需要不停地進食,一旦沒有食物,他們就會饑不擇食,什麼都吃,甚至啃咬自己的同類。”

謝扶淵凝眉,詢問道:“目前感染餓疫的百姓有多少人?如何安置的?”

常庚說:“目前有二百三十二人,姚太守將他們送到了一個叫做曲陵的地方統一看管。屬下按照您的吩咐,將災糧分給普通百姓後,剩餘的就都送到了疫區。曲陵每日送去的飯菜是普通人飯量的三倍,可他們還是吃不飽,一度餓到啃桌腳,吃牆皮。”

謝扶淵眉心蹙了蹙,這餓疫實在是古怪,超出了正常人的理解範圍,若說其中沒有靈異力量的參與,任誰也是不信的。

父皇突然讓欽天監的人來助他,可他不信欽天監的人,隻相信自己願意信任的人。

四皇子回頭望了眼馬車,仿佛能透過那實質牆壁,看見那張清麗的臉。

謝扶淵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目光微移,便對上了洛觀嶼不善的目光,他怔愣片刻,忽略了其中的敵意,便轉過身了。

洛觀嶼掀起眼皮,他神情懨懨,流露出幾分戾氣。

餘光中,身旁馬車的簾子動了動。

少年的身體瞬間繃緊,仿佛裡麵隨時會伸出一條胳膊,那隻小手會胡亂摸索,然後拉扯他的衣角,往他懷裡塞亂七八糟的東西,有時是一塊糕點,有時是一塊飴糖。

可是半晌後,卻什麼都沒有等來,原是風動車簾。

洛觀嶼眸光微閃,今日楚楚是安分得出奇,他說不上心裡是鬆了口氣,亦或者是幾分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失落。

隔著車壁,少女蜷縮在塌上睡著了。

進城門前半個時辰,她還和沈翎一起聽路清瀾介紹明州的情況,眨眼功夫,便倒下睡得不省人事。

沈翎和路清瀾對視一眼,哭笑不得,隨即體貼地給楚楚蓋上了一件薄毯。

*

大雪封山,寒氣茫茫,樹枝上壓了厚厚的一層雪,耳邊時不時響起哢嚓斷裂的聲音。

李月楚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雪地裡,不確定地問:“係統,你確定洛觀嶼在這個地方?”

鈴河村這個隱藏副本後,洛觀嶼的好感度來回波動幾次,終於穩定在了50,任務進度條拉到一半,係統發放了第二次階段性任務獎勵:【薑糖饅頭】。

有了上次的經驗教訓,李月楚找個地方躺好後,才讓係統開啟記憶幻境。可惜這回不如第一次幸運,她走了幾個鐘頭,都沒有看見洛觀嶼的痕跡。

係統說:“記憶工具從不會出錯,請宿主耐心尋找。”

李月楚長長地出了口氣,泄憤似的在冰天雪地裡亂走一通,值得慶幸的是,她是靈魂狀態,感覺不到冷,否則她嚴重懷疑自己會被凍死在這個鬼地方。

空中突然砸下大片大片的雪,眼前倏爾一黑,一道影子從她的頭頂上閃了過去。

李月楚嚇得抖了一下,抬起頭,才發現那居然是一隻鷹。

冬日一片死寂,這隻鷹在天空盤旋了好幾日,早就饑腸轆轆了。

此刻它的圓瞳變得細銳利長,目光如炬,展開巨大的黑色翅膀,衝著某個地方俯衝而去,應該是找到什麼獵物了。

她朝著鷹消失的方向追了幾步,看清楚鷹的目標時,卻是瞪圓了眼睛——

那堆滿白雪的樹下,赫然是個昏死的男童,他不知道在那裡獨自待了多久,眉間發梢全是雪花,幾乎和周遭的雪景融合在一起,叫人難以發現。

那有幾分熟悉的相貌,居然是……小洛觀嶼?!

李月楚心臟猛地一跳,立刻低頭在地麵找能攻擊鷹的武器,拾起石頭要砸過去時,恍然又想起係統說過,她不能隨便乾涉記憶幻境中的事情,否則幻境會立刻結束。

她急得原地跺了一下腳,隻能任由那鷹衝向小洛觀嶼,心有不忍地閉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殘忍畫麵並沒有出現,隻聽見鷹猛地發出一陣尖銳地叫聲,撲騰著翅膀飛遠了。

李月楚睜開一隻眼,看見了一個裹著頭巾的老婆婆,她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棉衣,地上一擔捆好的濕柴被胡亂地丟在地上,她嘴裡嘟嘟囔囔:“這畜牲,還敢吃人了。”

老婆婆走向昏迷不醒的小洛觀嶼,哎呦歎道:“這哪家孩子跑這裡來了?怕不是凍壞了!”

“可憐的娃娃喲,婆婆帶你回家。” 老婆婆脫下外麵的衣裳裹在他身上,將人背到自己的背上,又拖著那捆柴禾,朝著家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