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臉上的神色來回變換,黑眸中閃過幾絲震驚的羞惱,他幾乎是咬牙切齒道:“葉楚楚,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她一個高門出身的千金小姐,竟然隨意說出汙了一個男人清白這種話?
連洛觀嶼這種世外之人都知曉,金都世家都重女子規矩,尤其是清閨名譽。
平日裡楚楚雖然言行肆意,可到底沒有做太出格的事情,如今她不但輕易說出這種話,竟然還用一種“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的眼神望著他。
李月楚發現了,這廝一生氣就喜歡叫她全名。
她從洛觀嶼那不堪受辱的眼神裡找到了答案,隨即尷尬一笑:“哈哈,看來是我誤會了。”
真不怨她腦洞大開。
李月楚的酒品非常差。
成年那晚她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一瓶啤酒下肚就不省人事,第二日醒來,她朋友頂著黑眼圈哀怨控訴:“我再也不會和你一起出去喝酒了,你知不知道你昨晚喝醉後非要親我,糊了我一臉口水。”
從那以後,她幾乎是滴酒不沾。
可昨夜的桑葚酒喝起來酒味不濃,她以為就是普通的小甜水,誰知道還能把人喝醉呀!
今早醒來,洛觀嶼態度突變,她腦子裡又閃現自己扒人衣服的羞恥畫麵,這很難讓人不多想。
可即便眼前這廝放狠話,係統卻提示好感上漲,這家夥真的很口是心非哎!
可眼下頂著洛觀嶼仿佛要殺人的目光,她壓根不敢說話。
洛觀嶼怒極反笑:“還真是,天大的誤會。”
他轉身繼續收拾行李,語氣變得輕描淡寫:“這樣的誤會,三小姐還是要小心,若是傳到四皇子耳中,那可就不好了。”
李月楚一頭霧水:“這和表哥有什麼關係?”
少年黑發垂落在兩側,他的動作頓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嘲意,沒有再開口。
*
明州地形多山丘,曲陵也不例外。
矮山重疊,四麵環山,中間形成了一個天然凹地,凹地中養了一片茂密的樹林。
曲陵是最開始的餓疫爆發地,大半農戶因感染餓疫而死,剩餘的人也都集體搬遷了,如今隻有各處感染餓疫的不幸者和看押他們的官兵。
高低不一的山坡種著密密麻麻的茶樹,因為沒有人采摘和打理,雜草從間隙裡冒出了頭,肆意生長。
鳥雀啾啾,綠碩的茶樹反著太陽光,刺得人不由地眯起了眼睛。
曲陵小分隊到達目的地時,一個腰間掛著大刀的冷麵硬漢正領著一隊官兵候在原地。
“下官孫進恭迎四殿下,裴大人,齊大人,還有兩位道長。”
謝扶淵掃了一眼孫進,道:“孫統領無須多禮。”
常庚到明州後,將明州的情況基本摸了一遍。
太守姚照是個中庸之輩,怕事怯懦,明州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都由杜璟和孫進相輔,杜璟負責政務,孫進主武,這些年來,雖無佳績,亦無禍事,直到餓疫的出現。
感染餓疫的人初時尚且能保持理智,到了晚期,像是是失去神智的野獸,甚至會啃咬活人。
他們永遠處於饑餓狀態,因而百姓們都叫他們餓人。
為了明州的安危,姚照將餓人們控製在了曲陵。這個主意顯然不是姚照自己想出來的,依照太守府的說法,當時是杜璟向太守獻策,就連曲陵這個地方都是杜璟挑選的。
但不得不說,這是個正確的決定。
餓疫造成了許多無辜百姓死亡,如若屍體不處理妥當,則可能造成二次瘟疫,曲陵地形相對閉塞,又是無人之地,能把損失和傷害降到最低。
裴子軒突然出聲道:“齊雲。”
“怎麼又使喚我?”齊雲小聲嘟囔道,這四皇子非要把欽天監其他幾個人留在太守府,如今乾啥都要喚他。
他瞄了眼旁邊閒著的玄靈觀師姐弟,不情不願地掀開車簾,露出了馬車的人。
孫進看清杜璟的全貌時,整個人愣住了。
儘管他早就得到消息,杜璟昨夜遭遇不測,可親眼看見被這一幕時,心頭還是一震。
“杜長史他……”
謝扶淵沒有留時間給他消化情緒,冷靜道:“那些感染餓疫的百姓,如今關在何處?”
孫進回過神道:“東籬學堂。”
“孫統領,帶路。”謝扶淵言簡意賅地說。
路途中,裴子軒不解地問:“為什麼把他們關在學堂啊?”
孫進道:“裴大人有所不知,曲陵並非富庶之地,除了一個中心鎮,就是附近的幾個貧窮村子,最大的建築便是東籬學堂,餓人數量龐大,隻有東籬學堂能勉強容得下。”
“這麼個窮地方,居然有人來開學堂,那夫子還真是個大善人呀!”齊雲怪聲怪氣道。
“確實是個大善人。”裴子軒讚同點頭。
齊雲噗嗤笑了聲,目光遊移到左前方的孤寂身影,他掃了眼少年黑衣上的金線符咒,又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