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觀嶼臉色沉了下來，“不自量力。”

李月楚感覺到他要離開，慌亂地一把拽住他的衣角。

洛觀嶼回頭，盯著少女紅潤的唇，她憋了半天，才道：“你小心點，彆被沈姐姐發現了。”

李月楚什麼也看不見。

她不知道，保護她的結界已經不再是泛著正氣浩然的金光，四周流轉的力量，是黑與邪的混沌。

晚了。

洛觀嶼握住無歲筆，靜靜地看著對麵的少女，餘光中是彼岸花越來越豔麗的紅芒。

他以為隻要藏得夠好，便能安然無恙，可他忘了，從小到大，每當以為幸福要降臨之時，便會迎來更大的災難。

他這一路踽踽獨行，小心翼翼，每遇見一點亮光，便拚了命地想抓住，可一切到頭來，不過又是一場自欺欺人。

他永遠得不到上天的偏愛。

疫鬼的氣息越來越近，洛觀嶼給她的保護殼又加一層結界，轉身直麵疫鬼。

疫鬼裂開嘴，笑得很興奮，它太長時間沒說話，聲音卡頓嘶啞，它說：“我要……你的……身體……”

*

小女孩拖著傷殘的身體回到原來的地方時，思婉正站在屋裡微笑著等待她。

小女孩瞬間委屈得落淚，一時也忘了想她是如何解開了捆著她的藤蔓，小女孩訴苦：“娘親，有人欺負我。”

思婉淚流滿臉，嘴角卻彎起了一個巨大的弧度，“誰欺負你了？過來讓娘親看看。”

小女孩邁開腳，綠色的血液啪嗒掉在地上，地麵瞬間亮起金光，將血液吞噬得一乾二淨。

她頓時變了臉色，“娘親，你和彆人一起欺負我。”

思婉垂眸一笑，又再次看向已經有發怒跡象的小女孩，“怎麼會呢？娘親恨不得把欺負你的人都打一頓，又怎麼會欺負你。”

“騙子！”小女孩死死瞪著她，儼然怒火燒心。

思婉朝著小女孩一步一步走近，慢慢靠近法陣的邊緣，她的聲音溫柔，“娘親不會騙婉婉的。”

她邁出法陣，走到小女孩麵前，立刻被藤蔓鎖住了脖頸。

藤蔓猛地拉緊，思婉的臉因缺氧而爆紅，她沒有掙紮，伸出手，隻想摸一摸小女孩的頭發。

小女孩的瞳仁猛地閃過一絲清明，兩個聲音在體內交織：

“蠢貨，她要殺你！”

“不準欺負娘親，爹爹不行，你也不行！”

藤蔓鬆開思婉，開始互相攻擊，周圍的藤牆左倒右塌，藤葉漫天飛，月亮照進角落，照亮思婉淚痕斑斑的臉。

兩股力量在虛弱中互相博弈，慢慢分化出了兩個身影。

思婉用力地捂住嘴，婉婉還穿著她生前那一件衣裳。

婉婉摔在地上，一滾兒翻起來，帶著一身的傷，提著裙擺朝著她奔跑而來，如同以前一樣，邊跑邊喚她：“娘親！”

思婉淚如泉湧，她痛苦地朝後退了一步，重新回到了陣中心。

婉婉無知無覺，奔向了陣中心。

地麵的光點連成線，法陣開始生效，婉婉察覺異常，停下腳步想逃。

思婉一把摟住她，大哭起來，“婉婉，我的婉婉，是娘對不起你，以後無論是上刀山下火海，娘都陪你一起。”

法陣的威壓之下，思婉唇邊很快溢出了血。

躁動的怨念盯著那絲血，突然安靜下來，她的手摸上思婉的嘴角，輕輕地問：“娘親，你疼嗎？”

思婉搖頭，“不疼，一點也不疼。”

婉婉又問：“爹爹打你，疼嗎？”

思婉愣住，望著婉婉的眼神，瞬間崩潰。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她們的母女情分，在杜璟的蓄意的報複下，參雜了太多的恨與淚。

陳懷玉未曾付出自己全部的真心，她憑著自己的一顆良心，隻能做到不苛待婉婉的程度。她的愛，在得知真相後姍姍來遲，可是那個時候，已經太晚了。

小孩子的愛卻是如此純粹。

陳懷玉恨誰她便恨誰，陳懷玉愛誰她便愛誰。

杜璟打了陳懷玉，這是婉婉臨死前看見的最後一幕，也成了她死不瞑目的怨念。

思婉嘔出一口血，低頭看著懷中逐漸暗淡的身影。

道長口中的怨念，卻是她心心念念的寶貝。

長史府的那把大火裡，思婉被鎖在屋內，是藤蔓擰開了門鎖，救她逃出生天。

數次的求死，數次地被救，婉婉想讓她活著。

懷中已經空無一物，思婉終於承受不住倒在地上。

可是，她早就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