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宋王李成器(1 / 2)

大唐奇聞錄 百裡雖 4713 字 9個月前

響亮的聲音自是從她背後傳出來的,李適之出聲將她嗬止住了。

達奚盈盈扭頭循聲望去,險些要被那抹朱紫晃得睜不開眼。

“郡王……”

李適之已不知何時踱步走到她的麵前,微風吹動他襆頭兩腳的軟帶,在斜陽的餘暉裡蕩開一圈褶皺。

達奚盈盈仰頭看他,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真想伸手幫他撫平。

李適之輕聲嗬斥:“跑什麼?”

達奚盈盈聞言略微一怔。

見她睜著眼睛一副呆愣迷糊的模樣,他身邊那位麵生的郎君忽地莞爾笑開。

“適之幾日不朝,竟是家中金屋藏嬌啊。”

平日裡聽他嫚語調謔慣了,李適之渾不在意,往往一笑而過,此刻卻突然板起麵孔,正色回道:“宋王說笑了,這是我府上的客人,天師越國公的弟子。”

男子笑容愈發變得玩味:“越國公的弟子麼?這小老頭,挑人的眼光果然一如既往從未變過,看來我大唐優秀的少年才俊,都入了他葉法善的門下了。”

李適之被他不正經的腔調逗得彎了眉眼:“宋王這是在拿天師開玩笑了。”

男子搖了搖頭,臉上笑容卻是更深了。

宋王?

達奚盈盈聽著他二人鬥嘴,腦中瞬時反應過來。

來人莫非就是宋王李成器?那個辭讓儲君之位,偏不當太子的宋王李成器?

達奚盈盈雖從未與他打過交道,但這兩年,聽到各類宮中奇聞,關於這位宋王的傳奇軼事可謂如數家珍。

宋王名諱李成器,本是太上皇李旦的嫡長子,父親初次即位便被封為皇太子,父親降為皇嗣又被改封為皇孫。

唐隆政變後,李旦被重新推上帝位,因李成器嫡長,而李隆基有社稷大功,立儲一事始終猶疑不決。

幾多僵持不下,最後還是李成器涕泣堅決辭讓,上表懇請李旦冊立李隆基為太子,既解決了立儲紛爭,又為自己贏得一個孝悌禮讓的好名聲。

而李隆基感念兄長大義讓賢,親手縫製一床大被,與兄弟同吃同睡,如此手足情深,反倒成為皇室的一段佳話。

隻是宋王懇辭太子之位,究竟是情勢所逼,還是他本人無意爭奪那個至高無上的權勢寶座,達奚盈盈心底彆有一番論斷。

李成器推辭太子之位,跑得比兔子還快,恐怕還是不願步入已故隱太子李建成的後塵。

畢竟大唐皇帝輪番換了好幾茬,又有“玄武門繼承”的舊例在前頭,他若被立為儲君,等到將來三弟李隆基勢力壯大,後浪拍死前浪,下場隻會比李建成更慘。

索性讓位當個閒散親王,好過人頭落地,闔府滿門被誅。

達奚盈盈暗歎一口氣,心道:當年建成太子若有這般覺悟,曆史或將重新改寫了。

“你杵在那兒做什麼?還不過來參拜一下宋王。”

李適之的低喝打斷達奚盈盈的腹誹。

她猛然神魂歸位,發現自己竟盯著李成器不知瞧了有多久,好一陣臉熱,忙不迭恭敬地施了一禮。

“福生無量天尊,貧道終南山上清儀,見過宋王。”

李成器是個好脾氣的,也不計較達奚盈盈的冒失,他對道士的興致一向不高,隻含糊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往裡去了。

李適之同樣緊隨其後。

隻等兩人從身邊經過,達奚盈盈左右環顧一周,見沒自己什麼事,準備撒腿開溜。

豈料李適之就跟背後長了眼,一把子堵住她的退路。

“跟過來。”

達奚盈盈笑起來:“是。”

說完她喪氣地垂下了頭,覺得自己在郡王府待得太久,真是狗腿極了,下次李適之再使喚她,她定不要腆著臉來陪他見客。

跟著去到中堂,宋王已經落座,李適之在他對側的位置,達奚盈盈找了個不遠不近的地方散腿坐下,很快便有侍女奉上酒水,她插不上話,一門心思都在吃食上。

李成器今日過來是有正事的,沒說幾句便將話題引到李適之的身上,笑著問說:“身子如何了?告了這麼久的假,幾日不朝,聖上擔憂得很,叮囑我趕緊過來看看。”

餘光瞥到一旁捧著古樓子吃得正香的達奚盈盈,又將視線快速挪轉到李適之的麵上:“還是說,你本就無心戀棧,開始求仙問道了?”

李適之搖頭,頗有些哭笑不得:“此事說來話長,皆因前日那場意外所致。”然一對上李成器彆有深意的目光,他頭皮發緊,忙解釋說,“我受了些皮肉傷,上清儀是來為我治傷的。”

“看不出來,恒山王府還真是臥虎藏龍。”李成器唇角微揚,目光隨之落在達奚盈盈的臉上。

他模樣生得不差,神氣清雅,儀貌甚俊,尤其一雙丹鳳眼格攝魂外勾人,有種遠山近黛的美感,符合唐人偉健的審美。

被他軟刀子似的眸光一掃,達奚盈盈訕訕的:“一般般罷……也就殿下不嫌棄。”

李適之眉頭輕蹙,轉了話題問:“太上皇如今身子可還好?”

“一切都好。”李成器溫和地說,“就是常常念叨著你,有日子沒去看他了。”

李適之麵上一片愧歉之色:“我沉屙之身,恐將病氣過給太上皇。等到元日大朝,我定親自進宮,向他老人家問安。”

“還要等到元日?”李成器唏噓不已,“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你告假無法入朝,聖上可又有得頭疼了。”

“聖上不是才剛提拔了姚相?朝中有宋璟、韓休兩位賢臣坐鎮,聖上如虎傅翼,還操心那些作甚。”李適之不解。

“其君之危,猶累卵也。”李成器輕輕一笑,目色轉而凝重,“聖上雄才大略,欲效仿太宗皇帝成就不世功業。他以一縷之力,係千鈞之重,未及而立,兩鬢便已白發突增,為了大唐,的的確確是在嘔心瀝血。”

李成器一口接一口地喝著悶酒,李適之再如何遲鈍,也看出來他眉宇間的那縷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