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厲箭氣破空而出,如流星劃過夜空,直撲目標。
卻叫那人一躲,輕巧避了開去。
達奚盈盈輕靈的身子瞬間移動,飄然閃至馬匹身後,取了行李握在手中,心裡卻想著,這話怎麼有些耳熟。
“你與我交過手?好歹露出真麵目來。”
那人冷笑一聲,忿恨的目光定在她的身上,表情陰暗扭曲:“你不是很聰明嗎,怎得現在覺察不出我是誰了。那畜生不在,沒人給你做幫手了吧。”
達奚盈盈尋思片刻,恍然悟道:“果然是你,上次豹奴沒能得手,讓你僥幸逃脫,我正愁沒機會將你這妖孽收入囊中。”
“就憑你!豎子敢爾!”
“敢不敢的你說了不算。妖孽,拿命來!”
那人惱羞成怒,叫囂著飛撲過來。
達奚盈盈急躍後退,抖開包袱背在身後,手中赫然拋出一柄長劍,橫於胸前,遂即下意識提劍抵擋。
那人順勢倒去,正好被長劍勾住腰身,聽得“撕拉”一響,將他束腰的玉帶削斷,圓領紫袍旋即敞開。
達奚盈盈手腕轉動劍柄,青色劍光在空中畫成一弧,挑起對方的衣袍。
那件深紫襴衫立時化作一堆樹葉花草,洋洋灑灑自半空落下。
達奚盈盈持劍而立,怒道:“妖狐狸,還不速速現出原形。”
狐狸失了衣服蔽體,也羞恥再扮人形,揚臉對月拜了三拜,頃刻變幻成另一種形態。
那是一個形體窄而扁的物事,如紙片一樣薄的形狀,然後用手揉搓出頭、軀乾和四肢,整個身子也就漸漸圓滿起來。[1]
再一看,果然是隻麵窄嘴尖、耳圓尾蓬的九尾狐。
幻化出原始的模樣,狐狸四處摸一摸,確認自己已經收拾齊整,方甩開狐尾,優雅著移步靠近。
“今晚就你一人,不怕麼?”
達奚盈盈雙手環胸,戲謔笑道:“愚蠢伎倆,就憑你,我一人對付足以。”
狐狸暴躁而起,幾個縱躍撲上,九尾呈扇形展開,宛如大鵬亮翅,瞬間拔起數尺,遮住半個天幕,仿佛蝗蟲過境一般,似要將達奚盈盈吞吃入腹。
達奚盈盈凝神回擊,乘隙發起反攻,手中劍似流芒,舞起兩道寒光,招招直趨要害。
淩厲的攻勢逼得那九尾狐眼花繚亂,渾不知她劍法從何處使來,隻能一味地後躍再避。
達奚盈盈趁勢追擊,持劍劈波一斬,銀色光刃貫穿狐尾,直射向道旁一側的槐樹,重重刺入樹乾之上。
猝然聽得一聲淒慘的哀嚎。
原先神氣活現的牝狐瞬間便被銀劍禁錮住了,渾身動彈不得,隻能張牙舞爪地發出悲鳴的叫喊。
四下一片闃寂,寬衢坊巷靜默無聲。
達奚盈盈眼睜睜看著它被釘死在槐樹上,痛苦掙紮的幅度越來越小,哀嚎聲也越來越輕,最後吐出一口血沫,便再也沒了動靜。
隻是那雙眼睛卻始終望向前方,目中瑩瑩淚光閃現。
達奚盈盈冷道:“彆想著用魅術來誘惑我,我可不吃你這一套。”
九尾狐垂喪著頭,作畏怯示弱之狀。
達奚盈盈拍了拍它的腦袋,沒反應,又掐住它的後頸提溜起來,見它低垂著眉眼,一副無害的模樣,似乎真的受了重傷。
達奚盈盈握住劍柄,未有動作,純粹隻想試探九尾狐是否果真如傳聞那般奸詐狡猾。
“杜佑民是不是你害死的?”
狐狸不應。
“你誘我出來,究竟想做什麼?”
狐狸不答。
她遂鬆開錮住九尾狐的手,抽出佩劍,卻在這一刻遭到反擊,被狐尾纏住脖頸,將她拔高倒吊在樹上。
情勢急轉直下,達奚盈盈根本來不及反應,立刻揮劍反攻,正中其下腹,削去牝狐一條長尾。
鹹腥之氣頓時撲鼻而來,伴隨著星星點點噴濺流出的血珠。
達奚盈盈閉上眼睛,喉口隨之一鬆,趔趄著栽倒在地,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但見眼前黑影晃動,她搶過一旁的狐尾,認鐙上馬,提劍追了上去。
空曠的衢巷,寂靜的長街,馬蹄踏著有規律的節奏,馱著搖晃顛簸的達奚盈盈,一路疾馳往南,駛出朱雀大街轉行向東,轉眼便到了大業坊。
夜色漸深,燈火儘滅。
達奚盈盈翻身下馬,舉目張望,嗅到空氣裡一絲血腥之氣,卻並未發現九尾狐的蹤影,正待躊躇之時,耳朵警覺一顫。
幾乎同時,坊內迸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她趕緊逾牆入了大業坊,尋著那聲追去,在一戶宅院外圍停了下來。
尖叫變成了嘶嚎。
她的心被攫得死死的,如鬼使神差一般,拖動著腳步朝聲源方向走了過去。
越過低矮的院牆,她分明看見,廂房門口一塊巨木房梁頂上,正掛著一條長長的物什!
那是一個人,一個身子瘦削挺拔的男人,被細長的繩索勒住脖頸吊掛在半空,死得無聲無息。
“世湘——”
又一個男人衝了出來,抱住吊屍的身子拚命往上托舉,並試圖把他從繩索裡解救出來。
可一切都是徒勞,那人早已氣絕身亡。
男人癱倒在地,哀嚎著,錘地慟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