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奚盈盈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下意識握手成拳。
這情景太詭異了,但更詭異的是,那個奮力撲救的男人回頭看見了達奚盈盈,顫抖的雙手居然毫不猶豫地指向了她。
“是你!你殺了世湘!”
外間腳步紛至,是武侯聞訊趕了過來。
達奚盈盈忍住沒有回頭,等那群人團團將她圍住,張口想要辯解,話到嘴邊,偏隻剩下一句:
“不是我,我沒有殺人。”
……
驪山軍演結束,李隆基的心情似乎還算不錯,便又帶了一群人前往渭川圍獵,折騰了幾日,他自己精力充沛不假,卻苦了一乾隨行的大臣,拚出一把老骨頭,險些把命給折了。
這日傍晚,李適之從圍獵場裡出來,與宋王幾個正在敘話,轉頭瞧見李鬆陽神色焦急地候在外場,不時遊轉四處張望,與諸王頷首作彆,走了過來。
“怎麼不在長安,何時來的渭川?”
李鬆陽搓了搓手,神情有些局促:“三郎,我實在有負你所托。”他走近了,壓低聲音說,“煉師出事了。”
李適之雙目凝住,來不及思量,拔腿便往外走。
李鬆陽快步奔去,追上他:“用不用同聖上知會一聲。”
李適之一語不發,眸底沉沉似淵,內裡風起潮湧:“救人要緊。”當即調轉方向,取了坐騎上馬,朝著長安方向直奔而去。
李鬆陽緊隨其後,與他並轡出了圍場,一齊往北馳去。
身後跟來的薛王李業等人見狀大驚,指著遠處駛過的那兩騎,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出什麼事了,沒見過適之急成這樣。”
李成器唇角含笑:“隻怕長安府裡有了麻煩。”
岐王口齒大張,半晌合不攏嘴:“那也不能不打聲招呼就走,聖上若是追問起來,我們作何解釋。”
李成器拍拍他的肩,溫和笑道:“我有辦法,瞞過今晚不成問題,你們記著彆在聖上麵前說漏嘴就成。”
幾人相互作保,各自惜彆散去。
唯有李成器負手立於當場,目光遙遙望向前方,最後一躍上馬,疾馳而出。
回城的路上,李適之簡短扼要問出心中所憂:“發生了何事?”
李鬆陽沒有隱瞞,如實說了:“大業坊一戶人家的兒子突然暴斃,正逢煉師追蹤妖狐路過此處,被巡夜的武侯撞見,當成凶手拘禁起來。”
“人在何處?”
“萬年縣衙。”
李適之心裡驟然一縮,顧不得細問,快速揚鞭打馬,沿著驛道奔往城南啟夏門。
大唐慣例實行宵禁製度,宮門、城門及坊門皆夜閉晨啟。每日黃昏,太極宮承天門擂鼓八百下,諸門關閉,宵禁開始。五更三點,擂鼓三千下,諸門開啟,宵禁結束。
宵禁期間,任何人不得無故隨意走動,否則視為犯夜,一旦被武侯衛發現,輕則鞭笞,重則杖斃。
天色將昏,晚霞收斂最後一縷金輝,勾勒出少年半隱半明的幽深輪廓。
在承天門催人閉戶的暮鼓聲裡,他們的馬穿街過道,終於在鼓槌落下的最後一刻,城門郎下令“閉門”時,被往來的人群阻隔在了城外。
酉時已到,城門皆閉。
李適之無奈隻好放聲高喊:“速開城門,本王有要事需得立刻進城。”
城頭有人探出腦袋,回道:“夜禁已到,任何人不得無故通行。”
“本王偏要入城,又當如何。”
時已至今,卻是李適之首次倚仗權勢逼人,但事態緊急,也全然顧不得了。
那人仔細盯他半晌,匆匆奔下城樓,叉手禮道:“郡王,煩請合符一驗。”
李適之習慣性地摸向腰側,卻撲了空,這才記起,自己早把魚符給了達奚盈盈,眼下哪裡摸得出來東西交給城門郎,便道:“魚符本王確實拿不出來,但我有重大要事,必須立馬趕回長安,否則延誤時機,爾等與本王皆難辭其咎。”
城門郎愕然,依舊不肯退讓:“郡王沒有魚符,按律不得通行。”
李適之大怒:“放肆,再不開城門,耽誤了要事,本王絕不輕饒。”說著便要硬闖。
經此一嚇,城門郎戰戰兢兢,既不敢觸這小閻王的黴頭,又擔心大唐律法在上,若是輕易放行,恐會壞了規矩。
遲疑間,身後遠遠馳來一騎,看樣子,竟又是一個誤了宵禁且執意想要入城的。
李成器急策奔來,高聲喝道:“爾等以下犯上,為何還不放行。”
城門郎目瞪口呆,匆匆拜倒行禮:“大王……”
李成器肅道:“還愣著乾什麼!寡人的話都不聽了嗎?”
城門郎頂著莫大的壓力,又哪裡敢得罪這群貴人,當即下令開了城門。
三人一路疾衝,馬不停蹄趕到宣陽坊,天已擦黑。
李適之一腳踹開縣衙大門,急步往裡走去,眼中怒意至盛,惹得那看門小吏抖了三抖。
在場人眼見李適之和李成器並肩行來,都吃驚不小,礙於他二人的身份,忙不迭站起行參見禮。
李適之道:“把你們明府給我叫過來,就說恒山王在此。”
小吏聽令趕忙應了,急急跑去內裡尋人。
明府得了通報,一刻也不敢耽擱,誠惶誠恐地奔來,跨過門檻還跌了一跤,被李適之攥著衣襟站起,雙腿不住地打顫。
“你是個什麼東西?本王的人也敢抓,誰給你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