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錚並不傻，柔佳此時當然不會有心情跟她回憶過去，她依稀有些明白柔佳想說什麼了。其實私下裡，錚錚自己有時也會想到類似這一類的問題，並且自己也琢磨出不少答案。

“這世上從來都沒有什麼東西是白白得來的，既然我們高高在上，錦衣玉食了，那麼該付出的代價就總得付出的。不要說我和信雅了，就是鳳鳴公主她們那些個金枝玉葉也免不了如此。要不然曆史上那麼多和親的公主又是怎麼會事呢？”柔佳低低道，“我頂著謝家嫡女的榮耀這麼多年了，是謝家對我要求回報的時候了。你以為我嫁給威烈侯是委屈了我，其實這也是我們謝家自己費儘心思才得到的聯姻呢。爹娘問我的意思時，我自己也是沒說一個‘不’字的。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盼著這場聯姻，又有多少人恨著這樁婚事。”

錚錚聽她這麼一說，心卻是更難受了：“柔佳姐姐，不管彆人怎麼想，你本來就配得起天下最出色的男子。”

柔佳拭去了不多的眼淚，拍拍錚錚的臉蛋笑：“好啦，就不說我啦，說你自己吧。你跟我們都不一樣。我們是先甜後苦，你卻應該是先苦後甜。與我們相比，你的羈絆要少得多。私下裡，我和信雅其實都很羨慕你的。”

“威烈侯性子暴躁，好像不是個好相處的人。”錚錚還是不願意放棄剛才的話題，急急道，“我有拜托陸雷打聽過。”

柔佳不以為意地一笑：“好妹妹，這個你倒不用擔心。不是我謝柔佳要和向崇正相處，而是威烈侯與我們整個謝氏家族結盟。就算我相貌醜若無鹽，性情凶悍如河東獅，向崇正既然選擇了謝家，那麼也隻能忍著。何況向崇正雖然出身寒微，但是既然能有今天的成就，那他就絕不是個性情粗暴的武夫那麼簡單。”

錚錚明直她所言不妥，卻苦於無力辯駁，一時間隻能急得眼淚打轉。

見錚錚這副模樣，柔佳感動之餘卻隻能道：“好了，錚錚你彆為我操心了。還是說說你自己吧。我出嫁了以後怕就不能像現在這樣跟你親近，更不要說照拂你了。”

“我？”錚錚勉強笑了笑，“我有什麼好說的？”

柔佳似乎渾然忘卻了自己的事情，對著錚錚娓娓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對女人來說機會往往是眨眼便逝的，所以錚錚，你要懂得把握機會。”

錚錚黯然道：“我哪裡還有什麼機會？”

“錚錚，真人麵前不說假話，你就彆對我打馬虎眼了。江浪絕對是你可以以終身相托的人。你要相信我的眼力，江浪的人品、性情、氣度都要遠勝與你一心惦念的那個衛少恒。”柔佳此時也沒有什麼顧忌了，很直接道。

聽她說到衛少恒，錚錚道：“我有什麼資格再惦念衛少恒？天下人都知道他很快就是榮慶公主的駙馬了。”

柔佳還真的沒把什麼駙馬放在眼裡，不屑一顧道：“哼，當了駙馬就意味著一輩子都無法真正進入朝堂憑著自己建功立業了。一心挖空心思當駙馬的人都是見識短淺，沒出息的人。不是我說，那些人還比不上靠殺人起家的向崇正呢。好歹人家還能殺人，他們卻怕是連隻雞都不敢動吧。”

“衛少恒倒還沒那麼不堪。”錚錚努力讓自己顯得心平氣和道，“他並不是那種軟弱沒有勇氣的人。”

柔佳也覺得不管衛少恒如何，畢竟是錚錚曾經的心愛之人，的確不該說得太過分，便道：“我當然知道衛少恒有他的長處，否則怎會令你心儀？隻不過江浪遠比他更適合你。這一點，旁人看得都很清楚，你自己心裡也一定要有數。”

錚錚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又不想惹柔佳不快，唯有點頭：“我明白的。”

該說的話已經說完，錚錚能不能自己想通就不是柔佳所能控製的了。她拍拍錚錚的手：“好了，馬上就是我大喜的日子了，你不要總哭喪著臉。你還嫌外麵的雨下得不夠嗎？”

“那偉奇哥哥呢？你真的不要再見他一麵了嗎？跟他把話說清楚也不行嗎？”錚錚猶自放不下。她也能理解柔佳的處境，但還是覺得柔佳對高偉奇未免過於無情了。

柔佳道：“沒有再見麵的必要了。他或許會難過一段日子，但很快就會想通的。他是信雅的哥哥，也是高家的子孫。讓他放不下的與其說是我謝柔佳這個人，不如說是兩情相悅的那種感覺。如今給他留下一個遺憾，總比日後令他厭倦覺得疲憊的好。”

見錚錚還有話要說，柔佳趕緊打斷了她：“你快幫我把這鳳冠卸下來吧。我的脖子都快要被壓斷了。”

錚錚跟柔佳相處已久，深知她的性子，知道她已經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隻好伸出手去：“柔佳姐姐，你彆動。我也沒卸過鳳冠，你就讓我試試看好了。”

謝家嫡女大婚，整個謝家自己是忙得人仰馬翻。柔佳向來聰明，很懂得“放手”給彆人去為她籌備婚禮，但是她秉性挑剔，格調又高，眼光又毒，再怎麼“甩手”也有千頭萬緒的事情要她親自決斷。如今錚錚既然來了，她不免就要拉著錚錚陪她一起忙東忙西了。錚錚自知無力勸動柔佳，索性就希望她能有一個滿意的婚禮，於是更加儘心儘力。

陪著柔佳忙了一整天，那掛了一整天的雨簾還是沒有消失。錚錚瞧在眼裡，忍不住歎氣：“這雨將人的精神都給下沒了。”

柔佳卻笑得明媚如三月的春色：“等我出嫁那天，太陽就會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