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玄英於是轉道，向齊家老宅而去。

04

我和玄英到時，玪玟正在齊家老宅外，似乎在等我們。齊家老宅已經恢複原本的破爛模樣，那門還穩穩當當立在那裡。

“玪玟，西筠呢？”我有點好奇。

玪玟道：“在裡麵，為了驗證某些猜想，我們先不要進去。”

我和玄英告訴了玪玟我們的猜想，玪玟道：“我們在那裡發現了一塊鏤空鑲金雕牡丹玉牌，而原本在我身上的那塊消失不見了。”玪玟把一塊牡丹玉牌遞給我，說：“這是齊姓少年身上的。”

正在這時，齊家老宅的門從裡麵打開了，西筠站在門後，手中舉著一塊牡丹木牌，他道：“看來我們猜對了。”

我正想追問，誰知玄英突然道：“有東西過來了。”

話音剛落，我也感受到了那股強大的氣息，正在飛速向這邊靠近，雖然對方好像已經壓製了許多。

玪玟：“難道是須彌芥子主人？”

玄英道：“須彌芥子之主不該是月仙樓中的女妖嗎。”

“彆管，彆管，咱們先走。”我道，鳳凰一族的天賦，讓我極其討厭對方散發出來的氣息，像鬼蜮中翻湧如雲的惡念。

“進來。”西筠道祭出山河扇，我們四人頓時被收進山河扇中。

山河扇一山一河，造化萬物，包羅萬象，所以說這是神器，一點也不為過。

“哇！你這也太讚了！”我羨慕道，“簡直是打架逃跑必備神器啊。”

西筠罵道：“滾，我的山河扇未必比你的不留行弱。”

說話間，那道恐怖的氣息已至，我們都屏息斂神，山河扇雖是神器，但若遇上無極上神那樣強大無匹的先天神靈，也是無用。

不過，我覺得這種可能很低。

那道身影一身玄色，兜帽罩頭，全身都隱藏在黑衣下。

我道：“哼，藏頭露……啊，真好，就該這麼辦！”

我知道，夥伴們都震驚的望著我。

山河扇外，來人已經放下了兜帽，正是無極上神。

容貌俊美，恍若天人，見之，死生難忘。

我正想說我們出去，突然聽西筠道：“被發現了。”

話音剛落，一陣天旋地轉，我們就從山河扇裡抖落出來。

無極上神笑道：“原來是你們。”

好吧，我不確定他到底笑沒笑，總之嘴角微翹，雖然眼裡沒什麼笑意，但我就是覺得他笑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感覺他在看著我，隻看著我。

我好像有點不對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呼吸不上來的感覺。

他們在說什麼？我看見無極上神嘴巴在動，但我聽不見聲音，隻看見他向我走來，他抬起了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是要摸我的臉了嗎？！！！無極上神瑩白如玉的指尖落在我的額頭……清！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那時我隻有這一個感覺，天地浩渺，那隱約的情緒來去無蹤，隻在心湖中泛起微微漣漪，很快就消失無蹤。

好丟臉！好丟臉！我竟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覺得我要瀆神了。

無極上神道：“此間事，有一半的原因在我，先前閉關，力有不逮，這才放任至今。不過，這對幾位而言卻是一個很好的曆練機會，你們是想繼續查還是跟著我直搗黃龍？”

玪玟三人都道：“我們想自己查。”

我：“你們現在做決定都不問過我了嗎？”

答應了，無極上神大人走了怎麼辦？

玪玟笑道：“你不是想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嗎，現下就是一個好機會。”

驚天動地的事業哪有無極上神香？

但小夥伴們都答應了，我也隻好答應了。

但此前還有一件事，“不過，無極上神大人，你怎麼在這裡？你傷都好了嗎？閉關完了？提前出關對你沒影響嗎？”

無極上神笑道：“我之前不是說我叫風嗎，你可以這樣叫我。我雖得四海八荒尊稱為神，但我本身並不是神，無極上神這個稱呼不合適。”

我點頭道：“這樣實在有點失禮……那您會留下吧，和我們一起？”

風笑道：“那是自然，不過是換一種形態，失禮了。”

風話音剛落，法術的流光變換，一條黑白發帶穿梭於發間，很快我的頭發便散落下來，被那發帶係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覺得整個人都通透了。

我一瞬間僵硬無比，不知道他在我頭發上住的舒服不。

風的聲音響起，他道：“若被此間主人察覺，我與她難免一戰，暫時先這樣吧。”

我自然應允。

我一轉頭，就見小夥伴們用見鬼一樣的眼神盯著我。

西筠傳音入密：“我今天第一次發現，你小子原來長得不錯。”

我：“老子本來就很好看！學宮毓秀公子排行榜第三！羽族天上地下舉世無雙的少主大人你以為是假的嗎？！”

天庭毓秀公子排行榜是學宮好事者根據家世、品貌、才學等各種條件排的榜單，雖說在學宮外沒什麼名氣，但在學宮內還是很有影響力的。當然了，讀作毓秀，寫作實力。

西筠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玪玟也傳音道：“難怪我總是看不見你的未來和過去，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我：“玪玟你又在打什麼啞謎？那你現在能看見什麼?我的未來有……姻緣？”

玪玟古怪的看了我一眼，我不明所以。

玄英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在他沒有再傳音：“好兄弟，發達了不要忘了學宮的我們。”

我理所當然的點頭，“放心。”

好吧，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說，但誰讓我是個重義氣的人呢。

05

我們再一次進入了齊家老宅，上一次是晚上，白天更讓齊府的破敗顯露出來，也讓許多被黑暗掩藏的東西暴露出來。

比如頹圮的牆角裸露出來燃燒後的黑痕。

“齊家老宅難道被燒毀重建過？”西筠道。

玪玟道：“應該不會，齊府是梧桐鎮第一富商，他家若被燒毀，這在梧桐鎮上是件大事，不可能沒人知道，但上次我們進來時客棧小二並沒有說過這件事，即便這個芥子世界並非真實，但也要遵循基本的邏輯。”

我想了想，說道：“也許，齊家是在出事那一晚被燒毀的，但須彌芥子的主人出於某些目的，不得不保持齊府原樣。”

玄英道：“但屍骨上並無燒痕，即便屍體在大火中不被燒成灰燼，骨頭上也會留下相應痕跡。”

我正想說話，忽然聽見一陣嗚咽，斷斷續續，不慎清楚，夥伴們似乎沒有聽見，我問道：“你們有沒有聽見哭聲？”

“沒有。”夥伴們齊齊搖頭，玪玟道：“這附近都沒有人住，也沒有小孩子，你聽見的是什麼樣的哭聲？”

我仔細聽了聽，那聲音哀婉淒絕，像是在唱歌，又像是在哭泣，但聲音太小或是離得太遠，我聽得並不真切。

我道：“好像是個女人，我聽不太清，又不太像哭泣，好像在唱歌……又好像在哭。”

玪玟道：“唱歌？唱什麼？”

我凝神細聽那道淒婉哀怨的哭聲，循著聲音走動，我們進了齊府後院，院庭破敗，荒草從生，二十年未經修剪的喬木高大粗壯，濃蔭遮天蔽日。

我道：“那女人唱的是：

‘西風疾，夜雨啼，意亂心煩顏色厲，情難問，離彆恨，是非對錯，難入心門。滾！滾！滾！

路多岐，念春怡，鶯歌燕語鳴花蒂，新晨醒，忘沉昏，恩怨情仇，誤己誤人。蠢！蠢！蠢！’

字字言言，儘是情絕悲苦，癡情錯付，此生難以釋懷。

一腔癡情儘錯付，半生荒蕪，最後孤家寡人，一生欺世盜名，最後還長壽無疆，子孫滿堂，如何不恨？

歌停，我停在半顆棵夾竹桃前。之所以說半顆，是因為這樹一半鮮花綠葉常青，另一半活像被雷劈過似的，焦黑枯黃，已無生機。

我道：“就是這裡了。”

眼前的景色遽然一邊，仍舊是人間，三月三，上巳節。春浴祓禊，山花爛漫，正是情好之時。

那女子名叫玲瓏，豆蔻年華，佳期正好。

像戲外之人，我們四人跟著玲瓏進入一疊悲劇。

玲瓏一家本是梧桐鎮上大戶，姓柳，依靠茶葉發家，家大業大，但遺憾的是，柳家老爺子膝下無子，偌大家業後繼無人。時人都感歎，柳家辛苦半生積攢下的家業最後全成了外姓。然，柳家老爺子不以為意，認為自己雖膝下無子，但還有女兒啊，他就不信自己眾多女兒中還找不到一個有經商天賦的。

時下，大多數人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柳家人的有意培養下，還真叫柳老爺找著一個，這孩子天生聰慧，心有七竅，小小年紀就展現出驚人的經商天賦。柳老爺大喜，為其改名為‘玲瓏’，從旁支抱入本家，放在老爺子膝下，由他親自教養。

時光如流水逝，眨眼間，玲瓏已然到了及荊之年，正逢這一年的三月三，暮春時節，上巳出遊，旅人如織。梧桐鎮因其山川俊秀，難得許多青年才俊，柳老爺意欲乘此機會，招婿入贅。入贅名頭雖不好聽，但無奈柳家富足，因此消息一放出就引得許多男子悄然來訪。

玲瓏雖然聰惠，但畢竟年幼，尚未見識這汙糟世界的險惡。

這一年的三月三，玲瓏跟隨家中長輩外出，去梧桐鎮山上的寒水寺上香，祈求姻緣。哪料得，原本安全無虞的山路上，玲瓏被一夥歹徒劫走了。

聽著耳邊潺潺的流水聲和汙言穢語，玲瓏睜開眼睛，麵對的正是這樣一個場景，蒙麵人們邊吃烤肉一邊說著渾話。

“哈哈哈哈！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不知道柳老爺認不認我這個女婿！”

“喲！她醒了，啊不會要哭吧？哈哈哈哈！彆說，有這麼一個女嬌娘，彆說入贅了，就是共/妻老子也願意啊！”

玲瓏恨不得自己此生就沒長耳朵眼睛！眼淚將掉未掉，她強迫自己冷靜，現下不知道被這夥人帶到了哪裡，還是暫時不要激怒對方為好。

“我說劉二，你也不看看自己那德行，你配給人玲瓏大小姐提鞋不還兩說呢！”

“配你娘！夯賊，給老子滾遠點。”

“咱們這一趟可就發財了，這嬌滴滴的小娘子看著真他娘爽！喲，她還瞪我？這眼神真帶勁！”

玲瓏隻恨不得自戳雙目，自割雙耳，這幫人汙言穢語，不堪入目。

“哎，吃不吃？”有人撕下一塊烤肉遞到玲瓏麵前，玲瓏閉眼扭頭，一看這幫人就不是那種會憐香惜玉的，她從家裡出發時朝陽初升，眼下已是夕陽沉沉，整整一天過去，她水米未進，早就餓的不行，但人死可以，她玲瓏絕不吃這種人的飯菜。

“哇！哈哈哈哈，陳狗，你行不行啊憐香惜玉？怎麼能這樣，來來來讓老子教你。”放聲大笑的男人上前來，一手掐起玲瓏雙頰，一手粗暴的把那塊烤肉塞進玲瓏嘴裡，“吃！快吃！老子的肉味道不錯吧？！”

玲瓏幾欲作嘔，“呸！滾！”

先前那個被叫作陳狗的男人緊隨其後，伸手就往玲瓏臉上掐，“乾你娘！這可是老子媳婦，你亂摸什麼！”

玲瓏羞憤欲死，一行四個人去團團圍住她，在她身上上下其手，汙言穢語，玲瓏當場欲咬舌自儘，卻被那劉二伸手掐住了下頷，動彈不得。

正在這危機關頭，一隻利箭劃破長空，直指陳狗，四人未曾設防，利箭噗嗤一聲插入陳狗後心，陳狗當場斃命。

這場淩辱當場終止，劉二等跳將起來，抽刀防備，破口大罵道：“他媽的誰壞老子好事？！”

又一隻利箭劃破長空，一道藍色身影隨之從林中撲將出來，男人手提大刀，直指三人，喝道：“你七大爺是也！奸賊！還不趕快束手就擒！”

當此之時，男人一身寶藍錦衣，從天而降，當真如蓋世英雄，玲瓏當即心防大開，芳心暗許。

劉二等三人立即和男人纏鬥在一處，劉二等人雖孔武有力，但到底不似男人是個練家子，很快不敵，扔下一個霹靂彈，濃煙四起，三人趁機脫身去也。

濃煙過後，蹤跡難尋，男人隻好放棄，回身見一妙齡女子衣衫破爛，旋即低頭不敢再看，隻把外衫脫了蓋在女子身上，再把女子身上繩索解開，期間不敢多看一眼。

“姑娘，彆怕，在下姓齊，單名一個慎，字謹之，正是梧桐鎮人，今日正好和家人上山出遊，敢問姑娘芳名？可有受傷？”

玲瓏受此一驚，正是驚悸之時，但這位齊慎公子行止有度，姿容甚美，加之又有救命之恩在，玲瓏更是無從防備，當即好感叢生，有心結交，遂整理好衣物，擦乾眼淚，對著恩公盈盈拜倒，“公子大恩，奴家永生難忘。奴家亦是梧桐鎮人，今日隨家外出上香，怎料橫遭此禍，我家姓柳，奴家名玲瓏，若是公子能將奴家送回，柳家必有大禮。”

齊慎道：“原來是柳家大小姐，在下失禮了。”

齊慎正欲再說，忽聽下人喊道：“少爺少爺少爺！”

齊慎道：“這是我家下人來尋我來了，柳姑娘莫怕，今日天黑，不好行路，不若先到在下家中歇息一晚，明日在下再派人送柳姑娘回家？柳姑娘意下如何？”

玲瓏道：“如此，就有勞齊公子了。”

再說柳家，大小姐被擄走，柳家自是兵荒馬亂，此話暫且不表，再說回玲瓏這邊，她被齊慎帶回家，細細洗漱一番，再請人診脈，各種折騰一番後終於再次見到了齊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