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為什麼不能坦然告知?偏要拐彎抹角,偏要一聲不吭的離開,和當初他強行同住一樣霸道。
這麼長時間,沈鶴早已拿他當作親人,甚至不惜以命相護,可卻連一句實話都換不到。
思此,他自嘲一笑,側過頭不去看蕭酌:“殿下身份貴重,不必向我解釋。”
話落,沈鶴低頭垂眸,如同其他所有人一樣,對他俯首拿他當高高在上的殿下。
蕭酌望著他因低頭而露出的白皙後頸,想起了曾經兩人相擁時,他總會將頭埋進沈鶴後頸中,起初沈鶴並不願意,但次數多了,也便慢慢妥協。
頸間的溫熱如同還在,一片落葉隨風飄蕩,緩緩落在沈鶴肩頭,蕭酌眼神微動,徑直走到他身側,抬手,替他撥開那片落葉。
枯葉落地,蕭酌收回目光,繼續看向沈鶴。許久未見,他恨不得將人關在屋裡綁在床上,像從前一般抱著他睡覺。
他視線淡淡掠過沈鶴平靜的側顏,忽然,目光定在白皙鎖骨之上,那裡破了個口子,傷口已經結痂。他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撫摸,卻在即將要觸碰到之時,身下人忽而側身,是無聲的拒絕。
他手指停在半空中,要落不落,最後,還是收了回來。
兩人相對而立,一位是顯貴無比的殿下,一位隻是邊陲平民。兩人間像隔著層天塹,無論是地位還是此刻心上的距離,都難以跨越。
明明之前還很好,蕭酌想著,沈鶴會哄他睡覺,會照顧他,待極好極好。
罷了。
狂風驟起,暴雨即將傾盆。
蕭酌緩緩收緊拳心,轉身看向齊武,陡然間,他的目光變得極其冷漠,齊武被他看的渾身發顫,滿臉驚恐。
蕭酌緩緩走上前,漆黑的眸裡蘊滿風暴:“齊民,你可認識。”
齊武當然認識,這是他親兄長。他齊家能有今天如此財富,也少不了齊民這個大理寺卿從後運作。
他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認識認識,他是我兄長。殿下您肯定見過他的。”
他慌張且懇切地望著蕭酌,就是想讓對方看在兄長的麵子能放他一馬。此等心計,蕭酌一看便知,他斜睨了齊武一眼,冷冷道:“那你做的這些事,齊民也都知道了?”
話落,齊武一愣。
他費力地扯了個笑,語氣討好:“殿下,您這是什麼意思,我做什麼了還要讓兄長知道。”
蕭酌嗤笑一聲,如看死人般看向齊武:“要本王替你說?”
冷汗如瀑般揮下,齊武抹了把臉,欲哭無淚:“殿下,我也就是納了個男妾,沒乾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倏地,他想到蕭酌剛來時直接走向沈鶴,齊武眼瞳逐漸放大,露出驚恐。
難道……這兩人認識?
穆罕勒當時沒說還會扯到九皇子身上啊!不要就算是借他一百個膽,他也不敢和朝廷染上關係。
蕭酌將他表情儘數納入眼底,從木梁裡拔出雪白鋒利的寶劍,“唰”一下紮進齊武兩腿之間,他目光銳利地望向齊武身下,語氣涼薄:“你若再不說實話——”
他目光落在隱隱被洇濕的布料之上,淡道:“這個臟東西就彆想要了。”
言畢,寶劍向前挪動一寸,寒光折射,齊武驚恐地大叫起來:“我說、我說——!”
蕭酌冷笑一聲,齊武麵色慘白如紙,冷汗順著鬢角不斷墜落:“是西涼人。”
他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將一切和盤托出:“是一個叫穆罕勒的西涼人,他說讓我娶一個叫沈鶴的男子,引出一些人,事成之後,就給我十萬兩黃金。還、還給了我一塊玉佩,讓我塞到沈鶴手裡,還不讓他起疑心。”
他越說越害怕,最後哭著求饒:“殿下,我不是故意的,黃金我也沒拿到,求您饒了我。”
蕭酌皺了皺眉,抬腕劍鋒指向齊武眼珠,神情冷肅:“可還有其他隱瞞。”
齊武使勁否認:“我哪敢騙您啊,我就是一時財迷心竅才做了這檔子事,我不知道沈鶴是您朋友,早知如此,就是借我十個膽也不敢這樣。”
沈鶴在後麵望著蕭酌的冷厲的模樣,隻覺從未真正認識過他。也是,畢竟是皇室中人,曾經恐怕也是出了意外才不幸被他撿到,否則兩人一輩子都不會有任何交集。
幾瞬後,蕭酌大概想清楚對方是何目的。
那人將玉佩交到沈鶴手中,無非就是賭沈鶴見到玉佩會不會調動他的暗衛。又讓人大張旗鼓納沈鶴為妾,也是賭暗衛會不會現身救人。
所有一切,都指向自己。
對方想探他的底,也想用此事威脅他。畢竟私自豢養暗衛,此事可大可小,既可以說是養一些人防身,也可以說豢養私兵。
這是重罪。
而將他扳倒,必有人受益。
是已經與他撕破臉皮的蕭燕敘,還是其它皇兄?
但無論如何,此事到時給了他另外一個機會。
蕭酌忽然挑起劍柄,架到齊武脖子上,他微微眯眼,冷漠道:“你可知你犯了何罪。”
齊武呆愣地搖頭:“不、不知。”
蕭酌說:“你私聯西涼細作,意欲加害皇子,這是誅九族的重罪。”
誅九族三字一出,齊武直接嚇蒙了,他表情扭曲似哭非哭:“殿下,我、我沒有啊,您不是好好的嗎。”
他語序顛三倒四,顯然是恐懼到極點:“我真不知道對方是細作,也不知道他想害你。”他抬起手掌,心一橫,猛扇自己巴掌,“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蕭酌微抬下頜,睥睨著這一幕,他既沒叫停也沒說話。
雖然齊武這種行為對他欲達成的目的沒有任何利處,但是——蕭酌餘光瞥向沈鶴,隻見對方低垂著眼,像是完全不在意似的。
他收回目光,微微蹙眉,叫停齊武:“行了。”
齊武聞言,瞬間住手,他兩側臉都被扇得通紅,高高腫起,蕭酌盯著他,緩緩道:“你今夜修書一封,將你所犯罪行全都告訴齊民,若他能還你清白,則此事揭過,本王也留你一條命。”
齊武見事情仍有轉機,又哭又笑著磕頭,蕭酌沒再給他目光,轉身朝院內走去,他擦過沈鶴那一刹那,忽然停住腳步,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沈鶴,過來。”
以殿下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