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高大華貴馬車停在齊府門口,沈鶴滿頭青絲簡單挽了個簪,隨風飄揚。宋雲竹抱著骨扇下巴朝上道:“沈公子是要與我們一起?”
他語氣算不上好,蕭酌皺眉,上前打斷:“宋雲竹,夠了。”
沈鶴淡笑了笑:“宋公子,多有叨擾。”
他與蕭酌並肩而立,於旁人看來,乃是溫潤君子舉世無雙般契合。
宋雲竹嫌棄地瞥了眼:“你們二人真是——”話沒說完,他哼了聲,便揚長而去上了後一輛馬車。
待他消失在視線中,蕭酌轉身對沈鶴笑了笑,他眉目俊美,金燦燦的日光為他臉龐鍍上了層柔和金邊,沈鶴唇角微揚,微風將兩人發絲吹起,交纏纏繞。
馬車聲轆轆響起,愈行愈遠,直至平陽縣在眼中成為一個小點。
他們這一路幾乎未曾歇過,日夜趕路不停,短短三日,竟就到了目的地。
皇帝壽宴在即,城口出入檢查極嚴,所有出行人員皆需出示路引,架馬的侍從從懷裡掏出玉佩舉至身前,一眾禁衛紛紛下跪抱拳:“拜見九皇子殿下。”
一道平靜的聲音自馬車內響起:“平身。”
盔甲碰撞聲交錯響起,禁衛紛紛起身,恭敬地送迎蕭酌。
沈鶴坐在軟榻上,親眼目睹了全程。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認識到,蕭酌是天潢貴胄,一時間,眼底閃過複雜的情緒。
他轉過身,掀開車簾,入眼皆是人頭攢動車水馬龍,繁華熱鬨。他撚了撚手指,眉間染上些憂愁。
這時,一隻溫熱的大手握了過來,他側目望去,隻見蕭酌笑著望向他,歪了歪頭:“哥哥,餓了麼?”
攤販叫賣聲絡繹不絕的高喝,烙著黑鐵的馬蹄噔噔跑過,攘來熙往鬨街裡,花瓣被風吹落,順著夾縫落至沈鶴月白色寬袖上。
他眼睛向下彎了彎,輕聲:“嗯。”
蕭酌介紹道:“京內品香閣的桂花糕綿密鬆軟,香甜可口。就在前麵不遠。”
沈鶴微微點頭,算是應下。
馬車拐了個彎,向另一條街道拐去。
待兩人快到品香閣之時,馬夫忽然停下,轉身朝裡道:“殿下,這邊人太多,行不進去了。”
蕭酌掀開紗簾,往外瞧了眼,隻見那品香閣的隊已經排了足足有三丈遠,連人都無處下腳,遑論巨大的馬車。
此次他身邊未帶侍從,身邊隻有一位扮成馬夫的暗衛。
他轉身看向沈鶴,低聲:“我下去買,你在車內等我回來。”
沈鶴沒想過讓蕭酌特意去排隊買吃食,連忙拒絕:“不必,我們換一家人少的即可。”
蕭酌笑笑:“那怎麼行,這桂花糕我是一定要讓哥哥嘗到的。”
沈鶴退而求其次地說:“不然,明日再買,可好?”
蕭酌明白他為何意,拍了拍沈鶴的手,直接挑簾下車,徑直走遠了。沈鶴見狀,欲起身去追,腳還未踏出,便被馬夫攔住,馬夫低頭淡道:“公子,殿下之命,您不可離開。”
沈鶴望向人群,蕭酌已經瞧不見人影了,他猶豫地頓了頓,最終還是坐了回去。
天氣回暖,烈日炎炎,光是太陽就能將人身上照得熱汗直流,隊伍裡不少人嚷嚷著這什麼鬼天氣最後忍耐不了罵罵咧咧的離開了,隊伍也因此縮短了些,蕭酌上前幾步。
沈鶴坐在車內,閉了閉眼睛,漫無目的地思索著將來當如何。
他來京城,也並非全部為了蕭酌。
跟著好友王生行醫時,他便聽聞京內名醫雲集,更是有一江湖散醫被稱作當世華佗,傳言他曾割肉救人,將一生死之界的孕婦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隻是後來,這散醫入了太醫院,幾乎不再露麵,便漸漸無人再提。
可卻給沈鶴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正神遊之時,馬車外忽然響起一道爽朗的笑,隻見馬夫冷臉橫刀,一衣著華貴的男子被擋在身前。
男子抬起手指,輕輕推開刀,笑容滿麵道:“哎呀,我找你們家殿下,不必攔我。”
沈鶴收斂思緒,探身出來,目光落至說話之人身上。男子同樣也看到了他,狹長桃花眼一亮,唇邊兩側酒窩笑得很深:“你就是沈鶴吧!”
他攏起衣袖,頗有風度地作了個揖:“在下蕭餘,失敬失敬。”
蕭餘,梁帝第十一子,生母溫貴妃寵冠六宮,母家還是掌管邊境兵權的定遠候。
按理他擁有爭儲的優渥背景,可本人卻對皇位毫無興趣,愛好遊山玩水結交江湖俠客。
沈鶴按下心頭思緒,唇角勾起一抹淺笑,溫和行禮:“草民沈鶴拜見十一皇子殿下。”
蕭餘嘖了聲,眉心皺起,直接上手將人扶起:“彆說什麼草民草民的,多難聽呀?也彆一直叫我五皇子殿下,我聽三哥說了,你是九哥的——”他話頭一頓,眼珠轉了下,囫圇地選了個形容,“朋友,對!就是好朋友!”
他酒窩深深,抱著沈鶴的胳膊,仿佛二人親密無間:“九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他撇了撇嘴,“我還沒見過九哥和誰關係這麼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