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侯壽宴將近,整個候府上下都喜氣洋洋,不少敬重老侯爺的百姓主動獻上壽禮。
侯府壽宴有候夫人一手操辦,與人同樂,布善施粥,不少無處可歸的乞兒也借此機會不再挨餓。
一時間,舉京上下,上到官員下至黎民,皆對此次壽宴津津樂道。
府內忙得不可開交,連整日在外不務正業尋歡作樂的蕭餘都被抓回來幫忙。
後院書房,一遝遝冊子堆在桌上,長案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壽禮。
侯夫人眯著眼,將冊子又翻了一頁,奇怪道:“這雪山靈芝到底是誰贈的,怎的又記上了禮部侍郎,又有工部尚書的名。”
話落,執筆的青年手腕一抖,一滴漆黑厚重的墨水滴落在紙上,蕭餘生無可戀地仰天長歎:“我的手,快要斷了……”
侯夫人放下記錄冊,看向蕭餘,又望向已經記了整整一本的冊子,若有所思地沉默思考。
見侯夫人態度鬆動,蕭餘順杆上爬,放下毛筆,抱住對方的手臂,撇嘴撒嬌:“祖母~休息一會兒吧,我們都清點好久了。”
侯夫人無奈皺眉:“可這些禮品,實在太多,明日還有新的要送過來,今日要是不先將這些清點完畢,隻會越來越麻煩。”
“啊啊啊啊。”蕭餘鬼哭狼嚎,他耍賴似的往地上一癱,哭喪著臉,“我真不行了,已經整整寫了三個時辰,拉磨的驢都沒這麼用的。”
說著,他伸出手,手腕顫抖的厲害:“祖母你看,我的手已經抖成這般。”
侯夫人見狀,歎了聲氣:“那你便歇著吧,剩下的我來。”
“不行不行!”蕭餘聞言臉色驟變,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祖母也勞累許久,也得歇歇。”
侯夫人溫和地笑了笑:“無妨,你先去歇著吧。”
說罷,她開始一人清點壽禮登記造冊,蕭餘良心難安地扭了過去,正要接過毛筆,準備硬著頭皮乾活時。
一道冷淡的聲音自書房門外,由遠及近響起。
“祖母,我來吧。”
一顆毛絨絨的腦袋愣愣抬起,蕭餘眼睛睜著眼,望著蕭允申負手走進,他還沒來得及奇怪問他今日為何沒去當差,蕭允申高大身軀便已經站到他身側。
“是手腕不舒服?”耳畔處低沉清冽的聲音輕輕響起,蕭餘下意識點了點頭。
“你和祖母先去歇著。”手中朱筆被人接過,他讓開位置,蕭允申站到書案之前,垂眸開始整理。
恰此時,屋外丫鬟來報,前廳有人前來賀喜,侯夫人匆匆離開去接待客人。
一時間,書房隻剩下蕭餘和蕭允申二人。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蕭餘沒有一走了之,如往常般去見他的朋友。
他站在蕭允申一側,出神的望著他冷峻的側顏。
半晌,蕭允申頭也不抬地忽然開口:“看我這麼久,在想什麼。”
蕭餘如夢初醒般甩了甩腦袋,尷尬一笑,扯了個彆的話題:“我就是覺得,祖父人緣真好,這麼多人給他賀禮,還有素不相識的百姓。”
蕭允申沒糾結話題的突兀變化,點頭:“這是自然,祖父曾領兵打仗二十餘年,護百姓一方平安,受人愛戴也是正常。”
本隻是隨意提起的話題,但他神色嚴肅,語氣間向往崇敬之意難掩,聽得蕭餘也有些熱血澎湃,他托著腮,感慨:“祖父簡直英勇無比。”
他頓了頓,目光落到蕭允申麵上。
分明是柔和秀麗的五官,卻冷峻孤傲,眉眼間是抹不開的堅毅,令人不自覺心生崇敬。
他目光微凝,恍然片刻,下意識說道:“我也想如皇兄一般。”
“嗯?”蕭允申視線微瞥,“你也想從軍?”
他語氣平淡,眼底瞧不出一絲驚訝,蕭餘臉色微紅,羞得耳根發熱,低下頭道,“我亂說的。”
“我就是一個紈絝,如何能建功立業。”他撓了撓頭,“還是算了。”
蕭允申並未接上他的自貶,而是放下朱筆,轉身正視著他:“不必妄自菲薄,你有這種想法很好。隻是,胸懷大義,也無需一定要以沙場作歸宿,諫言獻策,勵誌圖新,隻要是為了百姓,都是建功立業。”
他斂下雙眸,壓下心中真正所想。
戰場之上,刀劍無眼,多少將士化為一抔黃土。
他不想讓蕭餘也去涉這個險。
蕭餘出神的聽著,忍不住問:“我也可以麼?”
蕭允申:“隻要你想。”
得到肯定,起初彆扭的羞赧一掃而儘,一雙漆黑澄澈的雙眸躍動著隱隱期待,蕭餘上前一步,雙手按在桌案上,湊近蕭允申雀躍地說:“皇兄,你說得對。”
“自明日、不,自今日開始,我就要好好讀書,學好治國安民之道,未來和皇兄一起,給百姓做貢獻。”
這時,前廳忽然響起一陣騷亂。
書房內二人對視一眼,立刻心照不宣前往前廳。
彼時,一位體態佝僂的老太監正站在庭院中央,兩側站著禦林軍。
蕭餘曾在父皇身邊見到過此人,是一直跟在父皇身邊的德公公。
此時德公公手持一卷明黃色禦旨,高高在上的等著漸漸聚集起的人群。
不過片刻,所有人聞風趕來,德公公咳嗽了聲,所有目光全都彙聚到他那一處。
老侯爺皺著眉,伸手問道:“敢問公公,陛下這是何意啊。”
德公公一改往日諂媚,語調尖銳:“侯爺今日過壽,陛下體恤,本想賜禮聊以慶賀,誰料卻發現了侯爺竟私通外敵。”
話落,老侯爺幾乎是瞬間否認,他焦急地說:“陛下定是被賊人所誤導!”
他話未說完,守在一側禦林軍立刻抬槍架在他跟前,電光火石間,蕭允申反手抄起慌亂中遺落掃帚,擋在幾人中間,麵色冷肅:“你們好大的膽子,敢對定遠侯動手。”
禦林軍互相交換了個視線,也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