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跳了開場舞後,斯嘉麗笑著拒絕了瑞德第二支舞的邀請,把華爾茲留給了早就答應的小個子士兵。
隨後,她又交換著和好幾個傷員跳了幾支舞,這才意猶未儘地從舞池裡頭退出來,找了個地方休息。瑞德第一時間跟了過來,他在開場舞結束後就退了出來,這會兒的功夫,已經灌了兩杯白蘭地了。
“巴特勒先生,您為何不去多跳兩支舞呢?”
瑞德嘴角扯出一抹笑來,略帶了幾絲自嘲意味:“原因如你所見,沒有姑娘和我跳舞。”
斯嘉麗禮貌性微笑:“哦,那肯定是因為巴特勒船長您太過優秀,以至於那些女孩子望而卻步了。不介意的話,一起坐下休息休息吧,您這次航行還算順利嗎?”
瑞德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地說道:“托上帝的福,一切順利。雖然在墨西哥灣海域和北佬撞上了一次,不過有驚無險,還算安全的回到了查爾斯頓。”
斯嘉麗驚訝地用扇子遮住嘴,小聲尖叫道:“天呐,這可太危險了!聽起來真叫人害怕。”
這矯柔做作的動作,浮誇虛偽的語氣,叫瑞德忍不住失笑搖頭:“奧哈拉小姐,嚇到您了還真是非常抱歉呢,需要一杯熱可可舒緩一下神經嗎?”
“不,咖啡就好了,謝謝。”
瑞德從善如流,從旁邊的餐桌上倒了一杯香醇的咖啡,遞到了斯嘉麗的手裡:“咖啡,請。”
斯嘉麗端著杯子,喝了一大口,覺得方才有些興奮的神經,終於鬆弛了下來。她繼續大口大口地啜吸著,很快就乾掉一整杯咖啡,動作十分豪放。
瑞德看了整個過程,隨即問道:“需要再加一杯嗎,食欲旺盛的淑女?”
斯嘉麗翻了個白眼,並不以此為恥辱:“不,把那塊巧克力蛋糕給我,謝謝。”
瑞德更想笑了,斯嘉麗無疑是他見過最能吃的姑娘,且從不掩飾自己的好胃口。
她看起來是那麼的纖弱美麗,小腰甚至隻有十七英寸,叫人以為她是靠著吃鮮花露水長大的。可是她胃口又那麼好,吃東西的時候尤其虔誠,幾乎叫人以為她曾經飽受過饑餓的折磨,所以不能忍受絲毫對食物的褻瀆。
這怎麼可能呢,瑞德腦中的念頭一閃而過,斯嘉麗毫無疑問是一位養尊處優的莊園主家大小姐,從小就備受嬌寵。要知道,十年前這個小姑娘就能順手掏給他許多首飾,兩百多美金聽著不多,可對北方工廠裡頭乾活的工人而言,這已經是他們兩三個月的薪水了。
或許是我想錯了,瑞德思忖片刻,她隻是單純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以及消化能力強大的胃。
在瑞德沉思的期間,斯嘉麗已經迅速地乾掉了那塊巧克力蛋糕,順便還給自己弄了個簡單的三明治,這才終於滿足地停下進食。
瑞德見她一臉滿足的樣子,突然問道:“斯嘉麗,你最喜歡的食物是什麼?”
“唔,奶油巧克力蛋糕?”斯嘉麗有些遲疑地回道,隨即雙眼放亮,“火腿和燉牛肉也不錯!”
“說到這些,還得多謝巴特勒船長呢,您送來的糖和茶葉真是及時。當然,下次如果能多帶來一些藥品和槍支,我們會更感謝您的。”
斯嘉麗的綠眼珠骨碌碌轉了兩圈,裡頭閃耀著狡黠的光芒:“巴特勒船長,您還需要投資嗎,有沒有考慮再加一條或者兩條船?您現在有幾條船呢?”
這絕不是一個正常的南方淑女會想到的問題,更彆說開口詢問了。
不過瑞德早就習慣了斯嘉麗的與眾不同,也沒覺得對方的言行有何出格之處,所以爽快地回答道:“七艘船,親愛的,其中有一艘船是奧哈拉家投資的。另外,您把穿越封鎖線想得太簡單了,船隻越多風險越大,一條船是最安全的,不過利潤就劃不來了,我們離歐洲太遠了。”
“您是南方最大的船長嗎?”
“哦,不,我遠遠稱不上呢。最大的船長是幾個英國佬,他們有幾十條船,而且上麵懸掛著米字旗後,北佬甚至會主動避開,又安全又暴利。更何況你知道的,英國人有當海盜的傳統,他們熱衷於從海洋和戰爭中攫取財富,這是他們發家致富的根本。”
“英國人?你說的是倫敦人吧,我們愛爾蘭人可不會這樣做!”
斯嘉麗的口吻頗有些自豪,以至於瑞德都不忍心反駁她了,所以隻笑了笑便略過了這個話題,繼續道:“斯嘉麗,美麗的姑娘,你是想要多投資一條船嗎?”
“唔,原本是有這個打算的,但是方才你說了,海上運輸也是很危險的,更何況還得穿越北佬的封鎖線,那就大可不必如此冒險了。或許我可以考慮做點彆的,比如把塔拉紡織廠的棉布賣出去,到查爾斯頓或者薩凡納?您有什麼好建議嗎?”
“到處都可以賣,而且完全可以賣個好價錢的,我的好姑娘,我們南方的工廠實在是太少了!現在到處都缺結實好用的棉布呢,而且以後短缺的會更多,假如你有倉庫的話,完全可以存起來,等到明年再賣出去。我敢說,那價格還要貴上好幾倍呢。”
瑞德由衷的表示感歎:“這個時候我就不得不表示驚歎了,奧哈拉夫人可真是有先見之明,她去年是怎麼想到買機器,在克萊頓縣建一個紡織廠的,明智的決定!”
事實上,這個紡織廠的主意,當然是斯嘉麗想出來的,畢竟她不能白白重活一世吧。
不過這些小事,就不必告訴旁人,隻要她和愛倫知曉就可以了。
想到這裡,斯嘉麗突然意識到,明年的這個時候,大批的黑人就會竄逃離開,或者被征兵隊帶走去挖戰壕修防禦工事,到時候塔拉的人手就不夠了。
得要個翻地的機器才行,斯嘉麗低頭看了看自己纖細白嫩的雙手,光潔細膩如白玉削成的一般,看著就從未做過家務活。
她甚至連衣服都要女仆服侍著,才能穿戴整齊呢。
但是等到局勢再混亂一些,塔拉的一百多個黑奴幾乎都跑了,隻留下波克一家三口,還有黑媽媽不離不棄的跟著她。大田裡頭的奴隸們,從小跟著斯嘉麗一起捉迷藏玩鬨的人,一個個要麼被北佬蠱惑走了,要麼被弗蘭克那個軍需官借用征兵的由頭叫走了,連一個都沒有給塔拉留下。
大個子山姆,多能乾的小夥子啊,還有他的好朋友使徒和伊利亞還有先知,都是勤勤懇懇的人。
斯嘉麗又想到,大山姆上輩子甚至還救了她的命,在去往木材廠的路上。這輩子可一定要保住他們幾個啊,反正他們在黑人救濟會裡,似乎也過得不好,倒不如繼續留在塔拉莊園。
我也可以對他們好一點,比如給他們娶個老婆,然後每人再建一棟小房子,斯嘉麗心想。
反正塔拉大得很呢,以後大部分的地方都會被荒廢掉,若是能靠那一小塊土地,就能換來大山姆這幾個老實肯乾的黑奴,那她可就賺大了。
瑞德坐在她旁邊,看著斯嘉麗眼珠子一直骨碌碌轉個不停,心知這個善於玩弄人心的小妖精,定然是又想出了什麼壞主意,準備拿人來練練手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斯嘉麗就擺出了一副甜美的笑容:“巴特勒船長,您知道有什麼機器,可以幫助耕地翻土嗎?”
瑞德皺起了眉頭,回想許久才遲疑道:“從來沒有聽說過,不過我從前也沒有關注過這方麵,或許是有的吧。歐洲那邊現在發展很快,他們有各種各樣的機器,可以幫助人們快速簡單地完成很多工作。”
斯嘉麗聞言雙眼一亮,驚喜道:“那麼,您,或許您下次去歐洲的時候,可以幫我一個忙嗎?幫著打聽打聽那邊的農民,都是用什麼方法耕地除草的。”
瑞德摘下帽子,微微欠身一笑:“樂意為您效勞,美麗的姑娘。”
正當斯嘉麗要說話時,場上的舞曲變得緩慢,一曲終了人們紛紛離開舞池,稍作休息。
斯嘉麗也順勢停下這個話題,和凱瑟琳等人說笑起來。
就在這時候,大門忽然被推開,梅蘭妮和霍妮兩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斯嘉麗,親愛的,你是上帝派遣到人間的天使!”
梅蘭妮雙眼含著淚花,緊緊抓著斯嘉麗的雙手,飽含深情地喊道:“斯嘉麗,你救了查爾斯的命!上帝呀,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才好,但是,但是請你……”
梅蘭妮長吟一聲,眼淚嘩的一下流出來,激動道:“哦,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感謝你。”
她說罷,親熱地抱住了斯嘉麗,在她的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
霍妮小心地捂著肚子,也忍不住激動的淚花,有些彆扭地道謝:“斯嘉麗,我要向從前對你的不友好道歉,請你原諒我。”
斯嘉麗有些摸不著頭腦,大廳裡頭的人也都在朝她們三個看。
蘇倫第一個按捺不住,開口問道:“梅蘭妮,霍妮,查爾斯不是去參軍了嗎?到底發生了什麼?”
梅蘭妮擦了擦眼淚,這才發現自己成了舞會的焦點。
她臉頰緋紅,略帶了絲羞怯地解釋道:“哦,請原諒我方才的失態,我隻是太激動了。昨天下午,我和霍妮收到了韋德·漢普頓上校的電報,說是查爾斯病的十分嚴重,我們兩個簡直嚇壞了,連夜就趕去了亞特蘭大。”
“哦,天呐!”凱瑟琳和蘇倫一起叫了起來,“查爾斯?他,他病得很嚴重嗎?”
“是的,是肺炎和麻疹。”
霍妮擦了把眼淚,哭泣道:“軍醫都已經下了病危通知了,所以漢普頓上校才會給我們發電報。還好有斯嘉麗寄過去的藥材,醫生加大了用量,這才及時挽回了查爾斯的生命,不然我現在就要變成一個寡婦了。斯嘉麗,你救了查爾斯,也等於救了我和小韋德!”
“我代表漢密爾頓和威爾克斯家,真誠地感謝你。”
卡琳對旁的都不太了解,隻好奇的問道:“小韋德?”
霍妮羞紅了臉,一個高貴的南方淑女,在人前顯露自己的孕事是不體麵的。要不是方才她過於激動,也不會脫口而出,叫大家知道她懷孕的事情,雖然她略微顯懷的肚子,被蓬鬆的裙子擋了個嚴實,並不能叫人看出什麼端倪來。
梅蘭妮適時的上前,為霍妮解了圍:“卡琳親愛的,那是一個小孩子,明年你就能見到他了。”
斯嘉麗這才明白過來,為何這姑嫂倆人如此激動。
查爾斯·漢密爾頓,那個本該去世的小夥子,居然真的活了下來!
她激動極了,白皙的小臉紅撲撲的,透著迷人的紅暈。
這一刻她心裡什麼都沒有,隻有單純的喜悅:“梅蘭妮,霍妮,我可真高興!哦,多麼奇妙,多麼美好,查爾斯還活著!霍妮你會繼續擁有一個勇敢的丈夫,而梅蘭妮也會有親愛的哥哥,你們一定會幸福的。”
這確實是個難得的好消息,整個大廳裡頭的人都為之高興。
毫無疑問,查爾斯·漢密爾頓是個好小夥兒。
他雖然略微顯得羞澀靦腆了些,可是博學多識,為人謙和有禮貌,若不是突然爆發的戰爭,查爾斯已經和他叔叔一樣,是個正兒八經的律師。
南方的每一個紳士,都是珍貴的,能挽救這樣一個小夥子的生命,誰能不感到高興呢。
愛倫的心情,格外複雜一些。
因為她知道,在斯嘉麗的“夢”裡,查爾斯就是她的第一個女婿,而小韋德則是她的第一個外孫。現在雖然查爾斯娶了威爾克斯家的霍妮,小韋德大概率也不會再成為她某個外孫的名字,但是她還是對這兩個人有些莫名的好感。
舞會的氣氛,因為這個意外的喜訊推上了新的高潮。
塔爾頓先生舉起酒杯,大聲道:“為了漢密爾頓先生,為了南方的偉大事業,為了自由和州權!讓我們舉杯!”
“為了南方,為了自由和州權,舉杯!”
眾人都跟著歡呼起來,斯嘉麗隨大流地舉起了酒杯,跟著喝了兩口果汁。
瑞德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雖然斯嘉麗臉上依舊掛著迷人的笑容,可是她的情緒明顯低落下來,看起來沒有方才那麼精神了。
難道她在為了那個叫查爾斯的呆頭鵝擔心?瑞德在心裡猜想到。
可是當初斯嘉麗分明乾脆也拒絕了查爾斯的求婚,甚至在聽到對方婚訊的時候,也沒有絲毫的異常啊。
那是因為漢密爾頓夫人的孩子?總不能是為了這場戰爭吧。
瑞德心中思緒複雜,以至於沒有聽到塔爾頓先生的呼喊,還是方丹大夫撞了他一下,才叫他回過神來。
“巴特勒船長,塔爾頓先生請您上台去呢。”
瑞德忙點頭致謝,又不知所以的上了舞池正前方的高台上,上麵已經站了幾個人了,包括斯嘉麗和愛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