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油瓶起初速度很快,後麵也漸漸有些氣力不濟。那些老鼠卻在一層一層有條不紊地往上爬,竟然十分有默契,很有趕上我們的架勢。我不禁奇怪悶油瓶的血裡到底加了什麼調味料,讓它們這樣食髓知味。
不過這些老鼠的凶悍實在出人意料。我以前隻知道老鼠喜愛吃腐肉,沒想到連活人的骨頭也照啃不誤。這樣看來,當年楚恭王所謂的陰兵屠城,可能也不過就是這些老鼠在作怪而已。他竟然聽信讒言把活人送出去生祭,實在是愚昧至極。但是為什麼當時的鼠患真的會在祭祀之後停止呢?這倒是個問題。
我一向聽說楚地的鼠患嚴重,以前也在風物誌上見過類似的記載。明清年間,湖北曾鬨饑荒,有一位欽差奉命調查安撫,起夜時竟看到一隻十分肥碩的影子,還以為是造反義軍,嚇得屁滾尿流,連忙叫下人提燈護駕,這才發現不過是一隻老鼠。虛驚了一場,卻叫欽差奇怪了,沿途的饑民都麵黃肌瘦,怎麼這些老鼠竟活得如此膘肥體壯,油光鋥亮。
接下來他們繼續往西走,某一天還沒到驛站欽差就覺得渴了,便吩咐下人在臨近的村子停下休整。誰知道這位大人擺了半天的架子,村裡竟也沒有識相的出來相迎。欽差震怒,便進村裡去責問,豈料到整個村子裡竟靜得毫無人氣,欽差心裡也有些害怕,就著人推了百姓的房門進去查看,竟是一具具的白骨,被啃得乾乾靜靜,或者身上還有幾塊好肉的,便盤踞著一窩一窩的老鼠在吃。一群人大駭,搜遍了整個村子,隻有兩個孕婦的屍身還完好,被整整齊齊地放在祠堂裡,可那肚子卻在一動一動。欽差嚇得腿軟,有膽大的手下去把她們的肚子切開,立刻有腥臭的液體流出來,裡麵哪有什麼嬰兒,竟是一肚子的老鼠。
這樣的故事放在以前也就是危言聳聽,直到如今看到這樣一幫生猛的老鼠,我才覺得它們能評上四害還真是名至實歸。悶油瓶這時已經背著我爬到了通道上緣,我心裡一陣振奮,恨不得立刻就上去跟那些青銅瓶子裡的頭發來個親密接觸,至少悶油瓶的寶血一出它們也就萎了,哪像下麵的這幫老鼠生冷不忌,也不怕吃了悶油瓶的肉會瀉到脫肛。
可是當我們觸到儘頭的時候,我卻愣住了,剛才明明還敞開著的陷阱,此刻竟然已經閉合成了一條死路。我心裡大驚,心說難道我被老鼠熱烈追求之下,心一慌竟犯了路癡的毛病?而悶油瓶當初在我家借住的時候,每天找個廁所都要花上五分鐘,要靠他認路鐵定沒戲,想到這裡,我不由的心裡一涼,莫非真是走錯道了?
可是我又一琢磨,那粽子明明就是折在這條通道下麵,除非它自己會移動,我們絕沒有走錯的可能。悶油瓶被我抱著脖子,頗有點艱難地仰起頭去看上麵的情況,我連忙打起手電幫他照明,一邊查看是否是機關所致,說不定還有生門。
然而這時,那群陰魂不散的老鼠卻已經爬到我們的位置,往我的腿上擠了過來。我被咬得十分痛,便在半空中猛地蹬腿,想把那些東西蹬開。悶油瓶本來要負擔我的體重已經十分吃力,我身子晃動之下,他竟然也失去了平衡,右邊的匕首突然鬆脫,便帶著我往下一墜。
我心裡一寒,心說難道這次真要喂老鼠了?兩個大好青年被活活咬死在鬥裡,這事真是怎麼想怎麼悲情。好在悶油瓶反應極快,右手又飛速在岩壁上一擊,這才堪堪穩住身形。我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十分過意不去,便對悶油瓶道:“小哥,真不好意思……”
悶油瓶卻打斷了我:“去把那卷圖拿出來。”我並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便問道:“什麼?”悶油瓶沉聲說道:“我剛拿的,在包裡。”我這才明白過來他是要我去拿那張春宮。要不是現在他雙手都要用力握住匕首,我猜他肯定懶得跟我解釋,就管自己行動了。
我心裡不禁奇怪這種時候悶油瓶還要看這個東西做什麼,難道是想拿去嚇唬嚇唬老鼠?可那群老鼠又不是胖子那種一驚一乍的家夥,男男春宮圖能管個什麼用?
我一邊想著,一邊卻還是乖乖從悶油瓶背包裡翻出那卷東西。這時悶油瓶又道:“把它點著。”我這才明白他的用意,連忙用左手抱緊了悶油瓶,把那卷畫咬在嘴裡,再用右手打開火機去點燃。因為隻有一隻手管用,行動自然笨拙些。這卷東西一燒起來後,空氣中竟立刻飄起了一股稀薄的香味,說來也奇怪,那些老鼠竟像是見到了貓似的,立刻瑟縮著往旁邊逃去。
我這才感到無鼠一身輕,一邊又恍然大悟,那些棺材擺放在距離鼠窩那麼近的地方,東西卻完全沒有遭到毀壞,原來就是靠在衣物和陪葬品中摻雜這種防鼠的藥物,才能至今保存完好。而當時悶油瓶看似專注於這畫卷中的內容,其實隻是研究其中的成分而已。
我一邊鬆了口氣,一邊又怒從心頭起——這挨千刀的悶油瓶,早知道我們如今會碰上老鼠,當時怎麼不他娘的多拿幾張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