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楓便也由著他了,“那日,蘇騫差人將我從司理院獄轉移至皇城司,因為是私下裡轉的,沒驚動上麵,就隻安排了幾個人隨行,連著對皇城司的人也閉了耳目,路線選的是偏線,繞了些路。”
那時,街上有幾人起了亂子,有個街邊賣藝的人和過路的起了衝突,周匝圍了不少人,路本就不寬,幾個隨行的人隻得上前開路。
趁亂,那少年迅速解決了留下的幾個人,動作利落的像一陣風,眼睛清清冷冷地落在他身上,一副五官與眼前人相差無二,卻帶給人全然不同的感覺。
“走了。”他兩片薄唇微微分開,惜字如金。
蘇慕楓懶洋洋地一笑,掀開眼皮抬眼看他,兩隻手朝前一伸,示意他打開枷鎖,“那就走唄。”
那少年似是不放心,又道:“不能回你那彆院了。”
“唔。”他敷衍著,這人說得跟他傻似的,回去不出一日就得抓回司理院獄去。
“給你安排地方了。”也不管他有沒有跟上,那少年就健步如飛地向東去了。
而今眼前的少年聽著他哥的事跡聽得儘興,自己給自己倒了茶,呷了一口,“那你怎麼又回來了?”
“這不得跟蘇錦做做樣子嗎?再者,你不是知道到哪裡找我嗎?”
“彆,我可不知道,我向來不聰明,是公子叫我來這裡找你的。”
“你確實沒有你哥聰明。”
少年哼哼唧唧,不太滿意,轉念一想自己還喝著彆人的茶,不太好出言否定。
“喝完茶,就走吧。我也不能久待,不多時就會有人找到這裡了。”
“蘇錦也不懷疑的?”
“他?他精得很,怎麼可能不懷疑?不被他找到就行了。”虧得他累死累活地跑回這裡,把正堂打掃乾淨,為了沏壺茶還洗了整套茶具,蘇錦要是不來他就要去蘇府門口潑狗血了。
不過,那天他哥走後,在城東城門口堵他的那夥人是誰?從哪裡得到他要到城東去的消息?是他不放心他,要來探他的口風,還是走漏了什麼風聲?
荇歌樓坐落於城西汴河水岸,臨水而落,風景獨好,不少文人雅士借著吃酒的名義來此觀賞湖畔風光,更有美人影影綽綽的身姿在隔壁染坊的絲帛簾中隱約。
樓閣,明月,水波,荇菜,美人,樂聲,相得益彰。
“不知南弟來此,有何用意?”歌樓頂上一把鏤花交椅中坐著一位少年,濃眉墨髻,烏絲銀冠,一身墨色衣服襯得本身暗色的皮膚帶了一絲月白。
南藜垂目,一雙眼含著水波,一對薄唇含著歉意的笑,“沒想到是宋濛哥,實在是失禮了,抱歉。”
“南弟何錯之有?”宋濛眯起一雙丹鳳眼,瞧著他,眼中泛起似有似無的笑意。
南藜不答話,眼睛直直地盯著宋濛。
“怎的?”宋濛眼裡的笑意更深了,幾乎要從滿盛的眼角溢出來,南藜感覺那副笑臉像一汪大海將自己裹挾,無法呼吸。
南藜彆過眼,道:“隻是來觀景罷了。”
宋濛突然斂去笑容,直起身,手肘放在膝上,十指交疊擱於下巴下麵,一臉認真地問道:“南弟來觀景,為何不帶著你蘇錦哥哥一起?”
!!
南藜蹙眉,道:“你什麼意思?”
“哈!”宋濛笑道,“什麼意思我不想說,也不必說。不過……既然今日南弟獨身一人來此觀景,我這做主人的自然要以禮相待。”
轉而向仆從打著手勢道:“叫他們備桌酒菜!”
“不必了。”南藜咬緊了牙,擠出幾個字,“不必麻煩。我是來與你商量一件事的。”
“哦?南弟何時要同我商量事了?”宋濛托著下巴,笑道,“宋某受寵若驚啊。”
“……”
“是關於蘇錦的?”
南藜拽緊了袖子,“是。”
“我都不知道你是緊張還是害羞了,”宋濛倒了杯茶,往前一推,“第一,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是還不至於跟蘇錦那人一樣,我不會吃了你;第二,我對男人沒興趣,對你和蘇錦之間的那些破事更沒興趣。所以,想跟我商量事,可以,坐下,喝完這杯茶好好說。”
南藜垂眸看著那盞茶,明月流連,藻荇蕩漾。
他坐下,端起茶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