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詭謠起紅榴染香 他們得是有多……(2 / 2)

禾肖年:“……知道就好。”

無彆:“?”這是幾個意思?

無彆第一次這麼有眼力見地沒跟他們一起擠到一個桌上,而是在旁邊桌加了個座,又跟老板要了碗豆汁兒,一份饊子。

饊子和酥餅當真不錯,浸到豆汁兒裡,薄如蟬翼的麵皮、細如發絲的麵絲就喝足湯汁兒、酥中帶軟了,油香順著冒的熱氣飄出來,壓了昨夜那一股腦夢境的驚。

柳言歡吃完,道:“下次我們去吃灌肺,我想好久了。”

禾肖年:“……”行吧,還點起菜了。

城西的這戶人家是土房蓋的,有些年頭了,一邊土牆塌下去一半,若不是這邊地方窮得連賊也不來,這戶人家早被賊搬空了。

柳言歡四處轉了一下,發現這裡極目都是這種殘破的土胚房,沒有馬車,沒什麼行人,隻有巷尾一個老婆婆蹲坐著,麵前放了一布包野菜。

柳言歡道:“肯定不是勒索錢財了。不過,這位婆婆……”

禾肖年已經上前,拿一點碎銀想買那一破布包的野菜。

那老婆婆用帶著白翳的半瞎眼睛斜睨著禾肖年,咧開沒了牙的嘴,用簡短的詞、沙啞的嗓音道:“野菜,不賣。”

“哦?”禾肖年正視著那副青天白日下都瘮人的笑容,平靜得那老婆婆都打了個冷戰,“那這碎銀子,你也不想要了?”

老婆婆:“……”

她瞪著那塊碎銀好一會兒,估計這輩子隻見過銅板,沒見過碎銀子,更沒見過這麼大膽的。

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用油乎乎的手搶走了那塊碎銀,掂著碎步溜得很快,沒多會兒轉過下一個街角沒了蹤影。

禾肖年彎腰,拽著那布包的兩個角抖開,從黃蔫蔫的菜葉中間掉出幾塊血糊糊的肉塊,像是從人身上割下來的,因為他隱約看見裡麵有一根手指。

沒了菜葉的遮擋,這時腐臭味全散出來了,長夏的太陽熱得快,在團團熱氣下,那臭味更令人難以忍受。

無彆就是個到處傳話打探消息的,隻跟人打過交道,上哪見過這種大場麵?他轉過身,扶著牆,把早點一下子全吐了。

柳言歡蹙起了眉,卻好像沒有任何不適,甚至擋開了禾肖年,蹲下身,從地上撿了個小木棍撥弄起來。

禾肖年:“嫌我礙事?”

柳言歡扒拉著那堆肉塊,“沒,你要能看出什麼,你來也不是不行。”

禾肖年就這麼站著等他說話,沒多久,柳言歡又站起來,道:“隻有胳膊,看骨頭應該是女子的。說不定人沒死,就是胳膊被砍下來,還能活……幾個時辰吧。”

無彆:“……”你彆這麼瘮人。

禾肖年道:“切麵是菜刀砍的,那婆婆怕不是個屠戶?”

無彆:“……怎麼看出那老婆婆有問題的?”

禾肖年道:“她的手指沒有挖過野菜,否則會有些許泥土,不然也絕不可能是油膩膩的。還有,這裡連個人也沒有,她賣野菜給誰?”

“那麼個精神矍鑠的老婆婆,除了沒牙、有眼病,其他方麵跟而立之年的人也沒什麼區彆,但是這兩點都是可以偽裝的,所以可能不是屠戶,就是抓走那些女子的那幫人。”

“不過他們運送這些做什麼?祭祀活動?”禾肖年看著那堆肉塊。

“我傾向於他們是想嚇唬我們。有人走漏了風聲?”

無彆:“……”他們得是有多閒才想嚇唬你們?

柳言歡轉向無彆,“我都翻個遍了,這些沒什麼用了,你把這些丟掉吧。”

無彆:“……你認真的?”

“你看我像開玩笑?反正你也沒東西可吐了,你看你大老遠跑來,嫌這嫌那的,不找點事情做不就白跑一趟了?”

無彆用他那一根筋的小腦瓜想了想,覺得是這麼個道理,用手指捏著那塊布一兜,走了。

“將軍,您怎麼在這裡?”一個清越的聲音入耳。

柳言歡望過去,那個人挑著一雙丹鳳眼,正邁步走來,隨意抬手作了個揖,姿勢顯出幾分傲氣,好像剛才那聲“將軍”是彆的什麼低賤東西。

禾肖年還禮,道:“宋濛,好久不見了。”

柳言歡暗自思忖,原來是皇城司的人。

也是,這件案子本就該經他們之手,他們反倒算是橫插一腳的那個。

“來查點東西,將軍您就在這裡,是不是知道點什麼?”

禾肖年冷冷地勾起薄唇,眼底一片寒霜,“懷疑我?”

宋濛大大方方地笑著,“開個玩笑,不過是例行公事久了,老毛病,將軍彆介意。”

“自然不會介意。”

“將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禾肖年沒隱瞞,“一起失蹤案。”

宋濛點點頭,“那我先帶人去他們那家問問,就不多作陪了,將軍恕罪。”

見宋濛走了,一旁沒發話的柳言歡低聲問道:“他去問了,我們怎麼辦?”

禾肖年倒不介意,“消息不會丟,先去他們隔壁問問。”

“好,我們不等無彆了麼?”

“他缺心眼,把東西丟掉指定就去追那個屠戶了。”

“可那人是最底層的,什麼也問不出來,他那套喬裝用的,估計也是他們裡麵懂喬裝的人直接交給他的,說不定連其他人的一根汗毛都沒見過。”柳言歡皺著眉道。

“所以說他缺心眼嘛。”禾肖年推著柳言歡的肩膀,“走了。”

南府的石榴花錯落染紅牆,宛如朱砂潑灑,碎葉則如綠鏽點綴其間,枝乾盤錯於門邊。

此月的石榴花最是繁盛,當年蘇錦他們兄弟四人便是在此地賞石榴,吟詩作對。

南藜還姑娘家家地把一朵石榴花簪在蘇錦發髻上,把蘇錦弄得好似個大姑娘,魏萇弘和宋濛大聲譏諷了他許久,還作了幾首打油詩調侃他。

往事湧上心頭,總是不免勾起一絲笑意。他坐於石案旁,隻抬了抬頭,一瓣石榴花便飄落額頭,他舉手拈下,回神卻發覺少年心思並不在此。

“你叫我來,所為何事?”蘇錦把玩著指尖紅意,饒有興致地望著南藜。

“還能有何事?哥哥,我一直以來都信任你,待你如長兄。”南藜道,原本立著觀花的姿勢轉為盤腿席地而坐。

看著少年微微皺眉,蘇錦微笑道:“你我不必如此客氣,想說什麼說便是。”

南藜卻歎氣,道:“對於哥哥,民間一直有個說法。我想知,那些說法是真是假。你假借你爹上書聖上,幫你手下的人謀取官職,是真是假?你命手下人霍亂朝廷,好在聖上那裡謀取利益,是真是假?你對聖上不識人才懷有怨言,妄圖謀反好取而代之,是真是假?”

這一番責問下來,蘇錦的臉色暗了暗。

這麼多罪狀都加在他頭上?

可那些他不管,重點是南藜會如何看,南藜會不會懷疑是真的。

蘇錦露出疲態,嘴角結出一個無奈的笑,“南藜啊,這些傳聞斷章取義,曲解原意,你莫要信這市井傳聞。你隻需知,在這世上,我無論騙誰,都不會騙你的。”

“哥哥不欺我?”南藜仰著臉道。

“絕不欺你。”蘇錦點頭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