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言歡沒想到的是,禾肖年在發表完一通懷疑的言論之後道:“肚子餓了沒?去吃什麼?”
柳言歡也沒想到自己能這麼快不計前嫌道:“餓了,想吃麻飲雞皮。”
禾肖年看著他,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能有點高遠點的誌向麼?不想去酒樓什麼的地方?”
“你一個將軍,能入酒樓?”
“誰管我進不進酒樓?”禾肖年頗有些自豪。
“我不去,我就想吃麻飲雞皮。”柳言歡踏進光亮裡,扯他的袖子。
禾肖年看見他眼裡的光亮,道:“好。”
吃過麻飲雞皮,柳言歡一手托著裝水晶皂兒的盒子,一手托著裝荔枝膏的盒子,緊跟在禾肖年後麵,這裡人少一點,有人認出將軍還主動讓路,整條路走得很順。
“小夥子,”一個賣首飾的老婆婆眯縫著眼睛推銷道,“你看看我這白玉簪,配你夫人正好看。”
“什麼夫人?”柳言歡轉過頭。
禾肖年看著柳言歡托著兩盒果子走上前看那些首飾,神色微動。
老婆婆眼睛眯縫得更厲害了,“哦喲,也是個小夥子,人老了,眼睛不好用了。你要不要也看看?送你心愛的姑娘,保證能終成眷屬。”
禾肖年:“……”
“哦,”柳言歡道,“可我沒有喜歡的姑娘。”
“小夥子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找個媳婦了,你爹娘肯定也等著抱孫子呢。”老婆婆用那張不剩幾顆牙的嘴慢條斯理地開始說媒,“我看你長得好看,那些姑娘都沒你生得好看,我姑娘就喜歡你這樣的,改天我介紹你們認識啊。”
“走了,言歡。”禾肖年拎過他的袖子,對老婆婆道,“抱歉婆婆,他們家跟彆家定了娃娃親了,怕是沒法娶您家姑娘了。”
“沒關係的呀,等小夥子你娶媳婦時給媳婦打兩隻簪子嘛。”老婆婆眯縫著眼笑,還給他們擺了擺手。
柳言歡由著他拽著,“我們家什麼時候給我定娃娃親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編的。”
柳言歡樂了,回道:“你可真能編。”
“我們不是要回去看看柳府有沒有出事麼?耽誤不起時間。”禾肖年硬著頭皮編,“我看你再聊下去就要去跟人家姑娘見麵了。”
柳言歡又露出小狐狸樣的笑,“是啊,也不知道那姑娘長得好不好看。”
禾肖年:“……”
好不容易把後麵的小狐狸拖進柳府,柳府的燭火一下子熄了。下弦月還未升起,夜霧將心宿二和天棟星也遮了個嚴實,暗色席卷過整個柳府,將他們吞噬其中。
禾肖年垂了眸,“言歡?”
柳言歡沒回他,他拈著指尖,手心裡握出了很多汗。
須臾,他穩住了聲線,道:“我在。有人在搞鬼。”
“李叔?”禾肖年問道。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靜。
“也可能隻是風。”柳言歡道,“但是無彆呢?他還沒回來?”
“不用管他,他總跑去找他哥,那臭小子怕黑,不跟著他哥不睡。”
柳言歡:“……”
“你也怕黑?”
柳言歡輕輕笑了笑,用手裡的盒子碰碰禾肖年,“我隻害怕黑暗後的東西。”
禾肖年也笑了,“那你今天還往黑巷子裡鑽。”
柳言歡沒回答,隻聽見禾肖年點著了一個火折子,塞到他手裡。火光的暖色撕碎了周匝的暗冷,接著,歌聲就響起來了。
那個孩子在唱。
風吹到,汴河邊。
“這是衝我們來的。”禾肖年道。
柳言歡捏緊了火折子,“我知道。”
“去書房,他們能弄熄我們的燭火,怕是已經進了院子,這裡不安全。”
“為什麼前一天就找到了我們?是有人走漏了風聲麼?”
禾肖年在書房的夾層裡丟出一把刀,柳言歡掂量一番,道:“我習慣用劍。”
“……這時候還挑。”禾肖年道,“能打麼?”
“能躲還能不會打麼?再者,這回應該隻是嚇唬我們,不太可能交手。”
柳言歡拎著刀站定,童謠已經唱完了。
禾肖年將燭火點亮,兩人盯著門,但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誰能想到還有一個走漏風聲的?我可查不過來了。”柳言歡把刀遞還給禾肖年。
“不用查。”禾肖年道,“知道我們查這個的,除了你、我、無彆、蘇玉,就隻剩下蘇錦一人了。”
“所以是蘇錦?”
禾肖年搖搖頭,“他昨天晚上去赴宴,其中就有王阜。”
“你是說他口風不緊?”
“口風不緊是沒辦法,他是根本就不在乎。”禾肖年冷言道,頓了一會兒,“去睡吧。”
柳言歡應聲道:“好。”他端著燭台回頭看了一眼,回了廂房。
禾肖年正要掩上書房的門,風吹著門廊上的白燈籠搖晃了兩下,他頓住手,沉聲道:“你主子派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還不走?留在這兒等著看什麼熱鬨?”
風聲歎息著,庭院樹影颯颯。
禾肖年掩好門,回身去了柳言歡門口,席地一坐,籠著刀昏昏入夢。
次日照常是柳言歡推開門,看見禾肖年依靠著門口的梁柱,那雙銳利的眼睛聞聲掃向他,又轉開,“走麼?”
柳言歡帶上門,淡然道:“走。”
一般一件事重複發生第二遍的時候,就不會再對柳言歡造成任何影響了,是以今日推門看見禾肖年站在自己房門前這件事沒對他造成任何視覺衝擊。就好像一種習慣,久而久之,也沒了反應。隻是他適應得更快一點,臉上的波動也比一般人淡一些。
“去吃什麼?”
“你被人奪舍了?一天就忘?”柳言歡那雙桃花眼微挑著瞥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