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柳二人趕到溫亭欄時正是午時三刻,溫如芸坐在二層的廊道上,一壺冷泉正燒得滾沸,龍井抹茶在茶湯上浮著翠色的茶沫,她向西外街上看去,看見兩人在門外同那彈琵琶的珠兒說些什麼。
“珠兒,你叫他們進來吧。”
柳言歡聽得一個清越的聲音,人卻籠在窗前的紗帳裡。
禾肖年抬頭道:“溫閣主,我們不多叨擾,隻問些事情。”
溫如芸道:“有什麼事便上來問罷,珠兒剛來這裡不久,有些事都不知道。”
“那就多謝溫閣主。”
柳言歡低聲道:“這便是那溫如芸?”
“是。”
溫如芸一看見禾肖年沉著臉,就道:“禾將軍想問些什麼?”
“關於溫十三,你都知道些什麼?”
“我知道的,禾將軍不是都知道麼?”溫如芸打著啞謎。
柳言歡發話了:“溫閣主,關於溫十三,其實是我要問的。”
溫如芸淡淡笑了笑,“我看,你調查得也都差不多了吧?禾將軍對這一點,倒是沒什麼隱瞞。”
話畢,給兩人各倒了一杯龍井抹茶,撇了浮沫,茶水呈現出一種清亮的淡黃色。
禾肖年:“……”
柳言歡笑了,原來那日禾肖年停駐目光看的,不是溫十三,而是這位溫如芸。他端起那杯茶,“溫閣主說笑了,我從未說過禾將軍對我有所隱瞞。隻是這些信息還不夠,我想,溫閣主能告訴小生更多。”
溫如芸:“我不喜歡濃茶,一些淡茶粗飲,招待不周。既然禾將軍的朋友說了,我定然知無不言。”
柳言歡抿了一口茶,“溫十三失蹤前,可曾發生過什麼?或者,她接觸過哪些客人?”
“其實,溫十三失蹤的消息,我是後來才知道的,因為,她不是在溫亭欄被擄走的。”
“!!”
溫如芸沒什麼意外似地續道:“出事一個月前,來了一位客人,點了溫十三的名字,讓她去唱曲兒。後來溫十三就對這位公子念念不忘了,她說,這位公子待人很好,性格溫和,每次來都隻是唱唱小曲兒,撫個琴,他就著樂聲看他的書,寫他的字,有時還教她寫字、認字。”
“那位客人可曾留下什麼信息?”
“不曾,”溫如芸搖頭道,“若是有,我看在禾將軍的麵子上,定會告訴你。但是,那位公子每次來都會戴一副麵具,用的名字也是假名,他不願透露這些我想也自有他的道理,我們溫亭欄為了保護客人的隱私,就沒有過問這件事。沒想到,他那日過來,給了我們一箱銀錢,得有幾千兩銀子,說要幫溫十三解除奴籍,我問了溫十三的想法,她表示自己願意跟著這位公子,我哪有不允的道理,相處那麼些日子,到底也是當作姐妹看了,她若遇到喜歡的人,我自然不會攔著。”
溫如芸白如初筍的胳膊撐著桌子,額頭埋在手裡,平靜的眼神裡顯出些哀色,“不過,這位客人來溫亭欄的記載,我可以拿給你們。”
柳言歡頷首道:“那就多謝溫閣主了。”
溫如芸起身,在隔壁間的櫃子裡拿出幾本簿子,翻了兩下,抽出一個給了他們,“這是那個月所有客人的來訪情況。那位客人不常來,但每次都會直接找溫十三。”
柳言歡簡單翻閱,確實如此,溫如芸沒有撒謊。
他猝不及防被禾肖年奪了簿子,見他凝眉仔細對照著那些時間,而後突然笑道:“這是找了個大的,朝廷裡的人,怕不是老熟人了。這上麵的時間,恰好都是休沐的時間。”
禾肖年將簿子遞還,道:“我們暫時先查到這裡,往後有新的線索,你去柳府告訴無彆就好。不過,還是要當心些,這人來頭不小,溫亭欄這小地方怕是對付不了。”
“這是自然。”
“那我們便告辭了。”
溫如芸突然笑道:“差點忘了恭賀將軍了。”
禾肖年沒說話,隻點了點頭,帶著柳言歡出了溫亭欄。
柳言歡回眸挑了眉毛,“恭賀什麼?”
禾肖年清了清嗓子,“可能是恭賀我從沙場凱旋歸來吧。”
柳言歡:“……”
禾肖年對著西沉的太陽突然道:“這件事交給我查吧,你就不要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