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肖年:“……”憑什麼拍我?他們可比我吵多了。清了清嗓子,起身道:“既然萇弘兄與其兄弟幾個感情這麼好,我們就不打擾幾位敘舊了,請諸位移步你們自己桌子前吧。”
魏萇弘不好意思地作了個揖,像趕鴨子一般將三個人趕走了。
禾肖年倒是乾了件好事。柳言歡勾起一邊嘴角,托著下巴向禾肖年那邊湊了湊,壞笑道:“禾將軍怎得了?”
“嫌他們吵。”禾肖年輕咳一聲,一臉平靜地給自己和柳言歡各倒了一杯茶,想把柳言歡往一邊趕一趕。
“好吧,”柳言歡沒挪動,回頭看了一眼那四個人,道,“是挺吵的。”
禾肖年瞥了柳言歡一眼,沒搭話,隻道:“你還沒點菜呢。”
柳言歡托著下巴,“我早點了。你把我叫來望湖樓,是為了看這幾個人?”
那幾個人前腳剛走,他後腳就叫了跑堂的上菜。
禾肖年眨眨眼,“不是請你吃飯麼?”
“……”那你猜我信不信。
“從南藜那邊透露出的消息?”
禾肖年繼續裝傻。
“他不是你的人吧?你的副將南蒼才是,而且應該跟南藜是一家的,看南蒼那個關心這關心那的樣子,就知道南藜這種心思單純的不是能瞞得住他的人。不過說來,我印象裡沒有這麼個姓氏,汴梁有哪些大姓人家我還是知道的。”
“是你……是後來才有的。”禾肖年呷了口酒,終於願意吐露一點信息。
這句話沒頭沒尾的,柳言歡一愣,隨即自然地接上,裝了個傻,“什麼後來?”
“我把南家兄弟倆撿回去的。”
柳言歡思忖,這大概是他離京後的事了。
“不過你也隻能撈到一個哥哥,南藜可是決計到不了你手上了。”
“啊,你要賭一賭麼?”
柳言歡攤攤手,“不賭,禾將軍有什麼好法子,我自然也高興,這樣我不管賭輸賭贏都有好處可撈,豈不是對將軍不公?不過,將軍到底有何高見,不如說與我聽,我也好幫將軍一把。”
禾肖年又不答話了,隻一臉笑意地看著遠處那桌,看得柳言歡替他們起了一身惡寒。
“菜齊了。”跑堂的說完,就忙不迭地奔下一桌送菜去了。
禾肖年提箸道:“你一個外地人能點出一桌的招牌菜色,倒也是稀奇。”
試探完一群人,轉頭就有心情試探自己,這人倒也是稀奇。
柳言歡笑眯眯的,答道:“可能是掌櫃的看出我是外地人,所以給我推薦的這些菜。你挺會挑地方的,掌櫃的人也好,菜色倒也漂亮。”
他糊弄完人就立刻開始溜須拍馬,再試探下去就有點說不過去了,他還想好好吃頓飯呢。
禾肖年轉過眼睛,夾了一箸菜,沒說話。
柳言歡見此,開始沒有顧慮地給將軍夾菜倒酒。
推杯換盞間,一絲暈紅浮上禾肖年麵頰。
“阿年,你喝多了。望湖樓的望湖醉雖然是好酒,但經不起你這般喝啊。”柳言歡自己勸酒,喝醉了還要怪罪人一句貪杯。
“你沒醉,我怎會……怎會先醉呢?”禾肖年端杯欲飲,卻被柳言歡一把按住,“怎的?你瞧不起我?”
柳言歡還未道出一句什麼,禾肖年就順勢將頭枕到柳言歡肩上,胳膊攬住柳言歡脖子,睡著了。
睡著了?
柳言歡不敢動了,怕把人驚醒了,隻怕是要再喝一通。
他隻忍不住轉了轉眼珠,餘光剛好瞥到禾肖年孩子般的睡顏。
柳言歡心沒來由地抽痛了一下,人前的大將軍,打小背負了抵禦敵軍,捍衛疆土的重擔,人人仰仗,人人倚靠,被人奉作常勝將軍,一旦失敗,就會被推下神壇,又有誰關心他想要什麼。隻有現今這個狀態下的他,全然鬆懈下來,拋開一切粉飾的盔甲,孩子一樣擺在他麵前。
上次他在自己眼前睡去,抱著滿懷的銀刃,還留了一線淩厲,如今就什麼也沒有了。
他把自己交予他。
柳言歡手指戳了戳禾肖年的臉頰,“也不怕我趁醉殺人滅口。哪有這樣的?將軍,適才還在試探我,如今怎麼就不設防了?”
“我……”懷中少年夢中囈語,聲音含含混混的,帶著鼻音,湊在他耳邊,就像一陣酒香拂過的風。
後麵輕得隻飄散進柳言歡耳中。
柳言歡喃喃道:“我安得此慶?”【注】
心竟是又抽痛了一分,發著不知道什麼神經。
“言歡?”禾肖年又道。
“還知道是我?”柳言歡苦笑著,把禾肖年向下沉的身子往上撈了一把,“你再不起來,我可能就得把你丟在這兒了。”
禾肖年正醉著,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言歡,你喝醉沒?”他露出一個天真如孩童的笑容,跟個傻子似的。
柳言歡唬他:“早喝醉了。”
“看吧,我酒量比你好多了。”禾肖年抬手對著柳言歡肩膀就是一拳,醉得把握不準力道,疼得柳言歡想還他一拳,看了看禾肖年那張笑靨燦爛如花的俊臉,及時收了手,萬一明早沒斷片,說不準還要揍回來的。
“言歡,你都喝醉了,那咱們還是回家吧。”禾肖年笑嘻嘻地道。
還知道要回家呢!
柳言歡無奈地笑了一聲,道:“好,回家。”
起身要去結賬。
“等一下,你彆跑。”禾肖年一下扒住柳言歡的脖子,狗皮膏藥一般掛著。
“……您還真注意形象。”柳言歡看了看四周酒樓賓客,依舊觥籌交錯,暢談甚歡,絲毫沒注意這邊一個大將軍已經把自己掛彆人脖頸上了。
銀兩已放在桌上,門前隻留下馬車轆轆,一溜後塵。
跑堂的看著桌上沉甸甸的銀錠,和門口飛進來的塵屑,怔愣了半天,“……”
這種丟人的事兒,一輩子來一次就夠了,柳言歡不想再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