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出了新宋門是一條林間道,再向東去是一片低矮的山丘,地勢崎嶇,極易藏身。
之前就有不少山匪在這裡等著商賈行路前往江南地區,對他們打家劫舍,直到禾肖年派了一幫禁軍,鏟除了這裡的山匪頭領,才成為一片清靜地。
“你既然派禁軍來過這裡,對這裡可有了解?”
禾肖年答道:“當時隻叫了南蒼過來,我沒來過這邊。”
柳言歡一眼掃過去,沒看出他說的是真是假。
禾肖年接著道:“隻是,不知上次被追之後,他們有沒有轉移地點。”
“可能,但我認為不會,這裡藏身不易被發現,去其他地方也不一定能找到如此好的藏匿地點,更何況你上次就跟丟了,沒有威脅到他們。加上祭祀之需,他們應該及時找好了地點,移動了位置,怕是不祥。”
“……你說的有理。”
“不過,我們怎麼找?山裡一不小心可能會闖進有瘴氣的地方。”
“那就跟緊我,閉上嘴。”
“還氣著呢?”
“閉嘴。”
“……”
柳言歡一腳踩上一根樹枝,隻聽得“哢嚓”一聲,禾肖年無奈地看著柳言歡,後者笑了笑,決計矢口不提自己是故意鬨動靜,還緊緊抿上了嘴巴,一副是你叫我閉嘴的樣子。
禾肖年歎了口氣,道:“算了,應該不會那麼輕易就打草驚蛇的。”言下之意,就是你愛怎麼鬨怎麼鬨,我不管,也管不了。
這下柳言歡可得住機會一頓轟炸,“你當真記得那個人是往這邊走了?不是那邊?”
“你們這裡是不是還有很多好吃的我還沒有吃過?我們回去的時候去嘗一嘗吧?”
“你說,我人生地不熟的,你可要帶著我去。”
“你說,小馬那裡線索斷了,我們找不到他,小兔子會不會難過?”
“……”
“你看……”
禾肖年打斷他:“我想錯了,你還是閉嘴吧。”
“可是……”
“閉嘴!”
柳言歡心道:“這麼不經逗,早知道一開始不說這麼多了。”他隻好一聲不吭,乾指著地上一處示意禾肖年。
那個地方,躺著一個淺淺的泥腳印,一旁的草葉上也有沾了泥的鞋子擦蹭的痕跡。
禾肖年扶額歎了一聲,原來是有重要的事情。他蹲下身仔細去看,過了一會,抬頭道:“……嗯,這是同一個人,身高體重差不多,走路重心都集中在前腳掌上。”
“那就沿著這個找吧!”柳言歡道。
兩人又是一通找,直找到一個灌叢前,腳印亂成一片。
“他在誤導我們。”柳言歡若有所思,“去了灌叢對麵?”
禾肖年沒搭話,而是仔細瞧著那些散亂的腳印,良久才搖頭道:“你看這些腳印,有何不同?”
“不同?”柳言歡仔細看了許久,才恍然道,“這幾個好像有點不一樣。”
“這幾個腳踵處吃泥較深。”禾肖年補充。
“這人是倒著走的。”柳言歡突然道。
是了,這樣才能將身體重量後移到腳踵去。
“可是他們費儘心思擾亂我們,又是要去哪裡?”
禾肖年微微一笑,笑容不大,卻莫名燦爛的像這茂密蔭綠外的一簇暖陽,以低沉聲音道:“這難的倒你?”
“唉,禾大將軍,你就彆賣關子了,明明你早就都知曉了。”柳言歡歪了歪腦袋。
柳言歡真搞不懂他,明明自己已經推出結果,卻還一副什麼都不懂的樣子。哄他嗎?他又不是小孩,早就過了得著一顆糖就高興的年齡了。
禾肖年無奈地笑著搖搖頭,伸手一指另一處腳印。
柳言歡順著手指看去,詫異道:“斷了?”
那串腳印從這些雜亂中剝離出去,倒著延伸出不遠,竟是再沒了後話,生生斷掉了。
禾肖年不由自主地又引導起來,“你再看那草,還有土地。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其實漏洞百出。原土色澤偏黃,而這塊土偏紅,這片草種類與周圍也格格不入。顯然是下麵翻上來的底土,草也是彆處挖來填上的。”
柳言歡硬生生看了許久,順著禾肖年的思路,才似乎察覺出一絲不同。
當真是百密一疏!
他們大概沒料到,禾肖年會來查他們。
怪不得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
不過,既然這群人藏得如此隱蔽,那小馬,還有茶館的夥計,他們究竟是從哪裡聽得的呢?
如今擺在明麵上的東西太少,他想不出。
還是著手於現在的線索吧。
他蹲下身,拿一把小刀楔進那片浮土,被人挖開又未被踩實,輕易就撅起一塊,一個被土掩埋的把手顯露出來。
他抬起頭,禾肖年也蹲下身,垂眸仔細覷著那個把手。
一個活板門!
“不高,但是裡麵很黑,地麵不太平整,你小心些。”不及柳言歡道聲當心,禾肖年先飛身跳了下去,從下麵道。
從上麵聽來,應該不深,直接跳下去大概都不會扭到腳,柳言歡探著腦袋看了看,什麼也看不清,確實很黑。他應了一聲,就跳了下去。
黑暗中,一雙手環住了他,貼著腰際,將一簇溫熱透進輕薄的布料。
是誰?
“阿年!”他驚聲喚道。
伴隨著呼出的熱氣,一道低沉的聲音從耳畔穿進去,耳尖一瞬間像是灼燒起來,“彆怕,是我。”
是禾肖年。
一顆心安定下來,卻跳得更厲害了,似乎要從胸膛裡跳出去。
“你這樣跳下來,會傷到自己的。”
哪裡會傷到?自己明明輕功杳然,就是跳下來時大意了些。
柳言歡張口欲言,那雙手卻把自己放開了,他才感覺到剛剛縈繞鼻尖的草葉馨香散去,“我們這是到了哪裡?”
他聽見禾肖年點亮火折子的聲音,哢嚓一聲,將整個通道點亮了。
是的,一條通道。且隻有一個方向。
“走吧。”禾肖年回頭道,尖銳的眉眼在火折子的暖光下柔和下來。
柳言歡點點頭,藏起了被汗水濡濕的掌心。
通道有著地下自帶的濕潤,能聽見滴水聲一滴滴打在石板上,石板上生了一層苔,青綠濕滑,要扶著兩邊的牆壁,才能保證不被滑倒。有時能摸到牆上腐朽的木頭,曾經應是用作火把,不過受了潮,點不起來了。
“沒道理啊?難道不是我們要找的地方?怎會荒廢至此?”柳言歡邁過幾處落石,喃喃道。
“看!”禾肖年突然朗聲道,聲音略大了些,在走廊裡回蕩。
柳言歡聞言望去,前方走廊已到了一個儘頭,空間略開闊,形成一個石室,正中央一個石桌,四方石凳。潮氣彌漫,柳言歡吸了吸鼻子,沒嗅到其他氣味。
禾肖年走過去,拿食指拂過石桌桌麵,什麼也沒有,道:“積灰不對。”
“這裡本就潮濕,灰塵少一些,沒什麼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