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傾酒紅衣舊夢陳 這次是真……(2 / 2)

“你臉紅了。”蘇玉言簡意賅。

柳言歡清了清嗓子,“才沒有。”

這回輪到薑夜清嗓子了,“兩位有沒有意識到謠言已經滿天飛了?”

兩人異口同聲喊道:“什麼?”

這時兩人心中揣的,卻是絲毫不同的心思。

柳言歡心道:“他說的不會是我和禾肖年吧?所以禾肖年昨天是為了避嫌,沒有在門口等我?”

蘇玉想的則是:“我把楊小姐騙在我身邊,楊府的人已經察覺了?還是有誰認出她來了?”

從薑夜口中吐出的卻是另一些字眼,“你們知不知道,所有人,大街小巷全都在議論你們兩個?”

“我們兩個怎麼了?”蘇玉恨不得找麵牆撞死,好問問眾口是怎麼亂點鴛鴦譜的。

“你們兩個一個郎才一個女貌,成天待在一起,不知道的當然會這麼認為。”薑夜搖著頭,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語氣。

“郎才?”柳言歡挑起一根細眉道,“我這也能叫郎才?”

薑夜仔細瞧了他幾眼,“你也可以叫女貌。”

柳言歡:“……”

“你們還記不記得我們還有正事要辦?”蘇玉無奈道。

“還是蘇玉姐姐識大體。”薑夜頗為自然地拍著馬屁,“說到正事,為這事我昨天還跟我一個同行借了這個儀器。”

柳言歡道:“您不如把您那同行借來。”

薑夜的耳朵大概會自己屏蔽自己不想聽的,樂嗬嗬地掏著袖子。

隻見薑夜亮出一個黃銅製得的小玩意,圓盤上刻有陰陽八卦,天乾地支,幾個黃銅指針指著不同方向。“瞧這個,這叫擎天撼地風水儀。”

薑夜朝前托著給他們二人看,一副頗為自豪的模樣。

“有什麼可瞧的,您可行行好,那綁架犯可逍遙法外呢,您弄出什麼岔子,我們可耽擱不起。”柳言歡心道。

“行了,快開始吧。”蘇玉顯然也對這東西不甚感興趣。

“好嘞,你們瞧好了。”薑夜笑嘻嘻地道,低頭擺弄一番,指針倒果真慢悠悠轉動了幾下。“跟我走吧。馬上就能找到那窩綁架犯啦!”

柳言歡搖著頭,還是跟上去了。

城東的樹林果真茂密,他們跟著那風水儀七繞八繞,左拐右拐,也沒看見什麼可疑的地方。

“薑夜,你那個什麼風水儀到底管不管用啊?我們剛剛好像就來過這裡了。”蘇玉道。

“管用是肯定管用,不過我也不知為何找不到地方,哎呀,現在指針開始亂擺了。”薑夜撓著頭,困惑道。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這東西怎麼用。”柳言歡突然皺眉道,不是疑問。

薑夜尷尬地擠出一個笑臉,他也不想啊,“誰叫蘇玉姐姐昨天一大早就來找我,讓我把這事辦利索,弄得我覺都沒睡好,光研究這玩意了。”他說著說著倒自己委屈起來,哭喪著臉,看著像隻剛斷奶的小貓,可憐巴巴。

柳言歡剛升上來的火氣一下又泄了,“算了,反正我們到這來了,不如自己再找找,興許能找到些什麼。”

那一瞬,他的眼睛好像捉到了什麼,救命稻草般拽著就不願放開了。

那一角鮮紅觸的他小腹吃痛,心跳一滯,他不顧薑夜和蘇玉的阻撓,喊著:“等一下!慕楓!”

喉嚨撕裂出了血,喉頭一片腥甜。

他臉上常年盤踞的平靜此時潰不成軍。

他追逐著那片紅色衣角,一如往昔。

“慕楓,我打賭,就算我讓你一炷香,你也逃不掉!”

“那你試試吧!”蘇慕楓翻了個白眼。

“慕楓對我翻白眼?真是千載難逢!已經開始了,一炷香可沒有太久哦!”柳言歡使了個眼色,笑著看他。

蘇慕楓不等他說完,已經跑起來了,紅衣翩躚,宛若紅蓮,驚起一片林雀翩飛,竹浪翻滾。柳言歡就這麼看著,嘴角笑意浮起。

“一炷香到嘍!”他喊道。

伴隨著一道白影,他翩然飛身而起,衣擺生風卷起千層落葉,踏竹葉而過,尋覓那一道紅影。他突然咧嘴笑起來,迎風向那片鮮紅撲去,把那人整個攬在懷裡,樂道:“瞧吧!我說了,你逃不掉的,我永遠都能找到你。”

看著懷裡的少年耳朵噗的一下泛起紅色,又加上一句:“哪怕你作弊了。”

蘇慕楓掙開了,道:“你做什麼?成何體統?”

“都要跑了,還在意什麼成不成體統的?下次,我賭兩炷香。”

蘇慕楓已經兀自走了。

“哎,你等等我呀,下次我肯定還是能追上你。”

“……”

“慕楓,你等等我!慕楓!”

但是這次,他什麼也沒追到。

“慕楓,你等等我,你為什麼不等等我?”他抽噎了,眼圈一片通紅,卻一滴淚也流不出,早在多年前就流乾了,哪裡還流得出分毫?

蘇玉和薑夜趕過去的時候,看見的那個仙風道骨,鎮定如風的少年正跪在地上,發簪鬆瀉下絲絲碎發,衣袍散亂,狼狽不堪,指甲在地麵上劃出了深深印痕。

“言歡大哥,你沒事吧?剛剛你跑什麼呀?”薑夜疑惑道。

蘇玉白他一眼,心道:“適才柳言歡喊的是蘇慕楓?他在這裡看見蘇慕楓了?”

柳言歡揚了揚頭,臉上摻著些哽咽,可憐兮兮又帶著絕望,絕望到極致,氣息裡倒愈發像孩子賭氣了。

他起了身,蘇玉自知攔不了他,也阻著薑夜攔他,任他自己走了。

入了城,風潮熱得難受,本就心中一團亂麻,如今更是再纏繞上千道萬道,理也理不清了。因此埋了頭,走得漫無目的。

此時街上已經上了燈,柳言歡走遍了汴梁最繁華的街巷,有一種沒有人等在長街儘頭、等著他的空寂。

無所適從。

直到身後一個聲音響起。

像是相國寺報時的洪鐘,卻敲在了他心上。

“柳言歡,怎得出去那麼久?遍尋你不得。”

柳言歡回過頭,微紅的眼眶兌成兩道彎,“阿年,你怎麼來了?”

“接你回家。”禾肖年略略俯身,伸出一隻手,“下次再亂跑,可就指不定能不能找到了。”

夕陽下,少年逆光而立的身形格外挺拔,引得他不禁多望了幾眼。

連穿著便裝都有將軍的風姿。

無需多言,柳言歡輕輕向前搭上那隻手。

這次是真的,溫熱的。

但他隻在心裡濕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