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還會有八大碗。”柳言歡輕聲道。
江子清道:“這是我們東京的名菜,柳大人聽聞過?”
“早有耳聞。”柳言歡收起彆人探尋的目光,“一直沒機會嘗。”
“我幫大人舀一些芥菜扣肉?”說話的是李家的一個小輩李瓊之,大概是李青藍的表兄弟。
禾肖年冷言道:“你離得遠,我來吧。”
那李瓊之嚇得手足無措,第一次巴結就以失敗告終。
“還要蒸甜飯麼?”禾肖年又小聲道,聲音隻有兩人能聽見。
“要。”柳言歡這句話回得很清晰,也沒有讓其他人聽到,但是聲音還是敲在了禾肖年耳畔,這個單字傳達出的旖旎讓兩個人都移開了目光。
禾肖年假裝專心地匆忙舀了些蒸甜飯在柳言歡碗裡,卻沒發現柳言歡抿著嘴根本沒注意到禾肖年動作的僵硬。
“這道煎扒青魚頭尾色澤紅,口感鮮香滑嫩,將魚頭放在口中可以直接吸出魚腦,而且魚肉與魚骨自然分離,方便食用。來,大家都?一箸。”
“我既然做東,今日收拾小山藏社甕,招呼明月到芳樽【注】,我祝禾大人早日成家,我宋家幾個姑娘都挺不錯,不如改日介紹一下?”
此時禾肖年正側著頭,“言歡,你身體不舒服?”
柳言歡神色凝重,搖了搖頭。
蘇錦笑道:“可惜咱們禾大人滿心事業,眼裡沒有美人,宋濛你就彆說這掃興的了,不如你何時先找個媳婦成了家再給彆人說媒?”
哄堂而笑。
……
“這白扒廣肚湯色白亮,廣肚的漲發更是要這個功夫……”
……
“來,大家嘗嘗這炸紫酥肉,外焦裡嫩……”
……
“感謝今日為我設宴,禾某不勝感激,能跟大家聚於一堂是我禾某的榮幸,我先乾為敬。”禾肖年跟一桌祝酒的人都喝了酒,這時又乾了一杯,已是喝了不少,竟連臉都不帶紅的。想到禾肖年在望湖樓裝醉,柳言歡不禁在心裡又罵了聲騙子。
作彆了一眾人,又隻剩下了禾柳兩人。
“宋濛祝酒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他吟的是蘇軾的詩。”
禾肖年:???
“我發現,那些失蹤的姑娘的生辰八字與蘇軾的幾個大事相契合。”柳言歡道。
他把人連袖子帶人一起扯到路邊,“你該學會自己看路了,我不希望還沒折磨夠你就把自己撞死了。”
柳言歡拽住他的衣袖,“不會的。”
禾肖年心上一緊,還是甩開了他的手,他走在前麵,直到柳府也沒再說過一句話。
“阿年,你在躲我。”
“我沒有,該躲的是你。”
“什麼?”
“你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也從來都沒有主動吻過我,我一直自取其辱,主動變成另一個蘇慕楓。為什麼啊?”
柳言歡沒反應過來就被禾肖年破布娃娃般丟到了榻上,劈頭蓋臉一頓質問還未回答,就感覺到一滴溫熱滴落在臉頰上。
他再也不能無動於衷。
隻剩下心裡一片鮮血淋漓的鈍痛。
“為什麼會這樣啊?言歡,你……你彆嚇我。”
“……我……沒嚇你,老毛病,死不了……”
“你……”
禾肖年知道他再也問不出什麼,他隻會撒謊。
柳言歡蜷成一團的軀體一瞬間被擁住,包裹,散開須彌的溫熱。
禾肖年的唇覆上來,柳言歡瞪大了眼睛,喘著氣推開了眼前的人,唇瓣被咬得嫣紅,“……這是懲罰?”
禾肖年瞪著他,覺得很不可思議,他覺得這是懲罰?
他在他耳邊啞聲道:“……是,但不隻是這樣。”
柳言歡皺著眉,“禾肖年,你不用……親自動手。”
禾肖年更覺好笑。
他覺得他該讓彆人去做這種事?
“我不覺得麻煩。”
“……”
“你的嘴滲血了。”
柳言歡下意識去舔嘴唇,禾肖年趁機探過去,一時間唇舌交纏,勾得他一片戰栗。
禾肖年道:“你看,你從來沒有回應過我,都是我在自欺欺人。”
柳言歡聽著,那語氣淡淡的,不知道他是什麼情緒,任由禾肖年在他脖頸上留下一圈齒印。
“你為什麼會回應蘇慕楓?明明是我們兩個先遇見的,他算什麼?憑什麼?能不能講講先來後到啊?”禾肖年的手掐著他的腰的時候,下手極恨,指甲幾乎陷進了肉裡,但他的心比身上還疼。
“阿年。”他喚他,聲音啞得隻有禾肖年能聽見,“我沒有……”
下一秒,禾肖年的手鬆開了他,他蓋住了他的雙眼,安靜無聲地吻了他。“對不起,弄疼你了。”
柳言歡怔愣在那裡。
是這個意思嗎?
他喜歡的是柳言歡,想據為己有的是柳言歡,但他心疼的是那個從來不存在的人,愛的也從來不是他,而是那個人……
所以他每一次蓋住自己的雙眼,都是在和那個人說話。
他問的那些,有什麼意義嗎?該問這些話的人該是他吧,他算什麼?憑什麼?能不能講講先來後到啊?
他本想把這懲罰當做一種不屬於自己的歡愉來享受,可歡愉到底不是他的,他有的隻有懲罰而已。
禾肖年的手指勾在他的腰封上的時候,他想,還要由他繼續,傷害自己嗎?
禾肖年失措了,捧著他的臉問他,“你在害怕嗎?怎麼顫得這麼厲害?我不這麼做了,你彆害怕,彆怕我……”
柳言歡感覺到一絲溫熱劃過臉頰,分不清是自己哭了,還是禾肖年在哭。
他哽咽著問他:“你能不能彆再想著三年前的那個人了?你能不能看一眼我?”
“可我一直在看著你。”
“你一直透過我看的是三年前那個戴著麵具的人,從來不是我。”
“……可那個……可那個一直都是你啊!不是嗎?”
?!!
柳言歡全都明白了,他擁住禾肖年,吻上了他的唇,“是我,阿年,是我,那年煙雨小樓、亂琴拂柳,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