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行將就路幾度秋 大男人戴……(1 / 2)

他到汴京那日已經是秋末了。

去日裡稀稀零零下了場雨,沒積多少,就被行人踏了個遍,混著黃土被踩得硬硬實實、灰頭土臉的,整個京城就籠罩在一層灰撲撲的色調裡。

他記著交代給他的,帶了麵具遮著,還專挑了小路走,進了城沒多久,就發現被人跟蹤了。

他轉過頭,認出了那天在應天府的幾個人,有一個刀疤臉他記得挺清楚。

“那天在應天府沒玩夠?還要再來一次?”柳言歡挑眼軒眉,目中光輝比手裡的劍還要亮幾分。

暗中那幾個人一時退卻了,顯然沒料想還未動手就已經被發現了,本想來個敵明我暗、出其不意的偷襲,如今卻不好分出輸贏。

不知道是哪一個猛士莽衝上去,提刀便砍,柳言歡眸光流轉,後麵跟著衝上來的幾人隻見銀光隨著颯颯風聲一閃而過,一道腥色頓若散花,落上了他的麵具,開出了嫣色的花朵。

血光乍現使得後麵的人先是退後數步,接著仇怨更盛,紛紛擁擁。

柳言歡不知從何招架,飛身甩出幾道劍光,由於出劍迅速,幾個臨近的人紛紛倒地,外層的人後繼趕上。

留在這裡跟他們硬扛是蠢蛋才乾的事,不等他給這群人喂上幾招,他自己的身體就要遭不住了。柳言歡餘光瞥向一側人少的地方,踩著臟兮兮雨水的腳尖從幾個人的頭頂踏過,輕輕巧巧就移到了包圍之外。

他垂著眼皮,眸光微動,顯出一種事外人的脆弱感,好像方才使了一身輕功的不是他,“這裡是東京,王法還在頭頂上看著,你們要是把我這柔弱書生殺了也挺不好解釋的,我就不奉陪了。”

好一個柔弱書生!

眾人:“……”

那我們還得謝謝你為我們考慮嘍?

柳言歡還未走遠,就望見街口的一個人影,似乎已經有人在這裡守著他了,被暗算了?未曾多想,柳言歡身體先一步做出反應,向一旁繞道而去。

目光一刹對望重疊,時空交錯,他隔著八年時光看見了為他折梅的故人。

禾肖年呼吸一頓,臉上鋒銳的線條隨著錯愕也在那一瞬間柔和了。

那張帶著麵具的臉忽地臨近,又忽地遠離,可他隻是想,不要再走了。

他伸手抓去,柳言歡抽身躲開,隻任他抓到腰間的香囊,他一腳踩住禾肖年的膝頭,身體後移,一條腿順勢向上攀去,帶著勁風掃過禾肖年的耳朵。

“大男人戴什麼香囊?”禾肖年抓住柳言歡的腳踝,又用胳膊環住他的腰,不讓他向後倒,腳踝和腰都細得硌手,硌得他一陣心疼,順手把那條腿輕輕放下,“那年欠了你一點東西,總該還了。”

禾肖年的嘴唇在柳言歡的耳尖輕輕掃了一下,柳言歡聞言微微一頓,忽略過記憶洶湧,隨即好整以暇地扯著謊,“恨的太多,怨的太多,什麼你欠我我欠你的,太平淡,早就忘了。而且,方才掐架,把你褲子踩臟了,就抵了吧。”

“騙子。”

柳言歡回擊道,“瘋子……唔。”

禾肖年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動作快過了意識,低頭欲吻,柳言歡下意識低了頭去躲,禾肖年的唇珠就輕輕點在了他的鼻尖上。

“彆動。”禾肖年聲音低沉,捏住他的下巴輕輕一抬,含住了他的唇,舌尖撬開了齒關,尾音旖旎地嘶聲道:“就算是瘋子,你又能奈我何?”

柳言歡帶著鼻音哼笑了一聲,在將軍的唇上輕輕啄了一下,又不接著吻下去,而是拿舌尖挑了一下那粒粉色的唇珠,挑逗似的,像極了一隻把玩獵物的貓。

禾肖年隻道自己是一時衝動,忍不住衝撞了自己多年未見的故友,那這位又是什麼意思?不敢深思,倒也一時間耳根通紅。

柳言歡掀起過於懶散的眼皮,淡淡地笑了一下,他指尖從禾肖年的耳尖劃過喉結,禾肖年喉頭上下滾動了一下,就被咬住了。

禾肖年失去了主動權,卻任由他這麼鬨,看著那雙薄情的眼睛和淡薄的唇在他懷裡染上一層紅,像拿朱砂描摹了一番。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做錯了本該跟他認個錯,沒想到這個人逼著自己一錯再錯。

“將軍,我該走了,東京要亂了,”他鬆開齒關,舌尖舔去因為破皮流出的一點血,“你的人,我不會去動的。”

“你要去哪?”

柳言歡推開他,回身欲去,禾肖年心跳漏了一拍,似乎一直到三年後,都是如此,他勾得人心癢難耐,又自己先抽了身,淡然得好像什麼也沒發生。

“這就不勞將軍費心了吧?萍水相逢,若是把這一點情都耗個乾淨,往後見麵,就要失禮了。”

“我們現在就不失禮嗎?”

禾肖年不知道脫口而出的隻是這一句,他明明還想說,為何就不能繼續失禮下去?可最先唐突的是他,明知不可卻還想繼續的若也是他,就是真的造次了。

柳言歡頓住步子,胸膛起伏了幾下,揚聲道:“是挺失禮的,將軍往後還是多注意些,彆再在人家麵前失了禮數,自己鬨得不好看,還要後悔的。”

他會後悔嗎?

或許,其實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後悔了。

禾肖年失去了語言組織力,無數辭藻通通被禁製在喉中,堵在舌根上,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叫了自己一聲“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