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言歡醒來時已是午時,他的頭正痛得厲害,不知是不是晏秋崖準備的食物裡放了什麼定神的東西,可明明昨天晚上還是睡不著的。
他騰一下坐起來,“讓晏秋崖見鬼去!”
“叮咚”一聲,晏秋崖拿蓋子在茶盞上輕輕一磕,走進來,“你想讓我見哪個鬼?”
柳言歡眉毛一抽,“你害死的那些。”
“哦,這還得擺酒設宴,畢竟我殺了這麼多人。那可要寫請帖,你說說,我都要請誰。”
柳言歡揉了揉眉心,“你自己不清楚?”
晏秋崖意有所指地道:“殺人太多,就會麻木了,這你不知道?”
柳言歡當然知道他什麼意思,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列起了名單,等他說到溫十三的時候,晏秋崖笑了笑,打斷他:“你知道,溫十三的真名是什麼嗎?”
柳言歡頓了頓,看向那雙淺萱草花色的眸子,裡麵藏起了太多深邃卻可怖的東西,記起那個蓬頭垢麵、遭受欺辱卻膽小怯弱隻能等著他去解救的姑娘,不敢去想那個最不可能的真相。
禾肖年醒時已是經過了整一日,整個身子像是一朝身死,醒來已是隔世。
薑夜坐在屋中央的桌案旁,見他醒來,眨巴了一下眼睛,錯了措辭,“大人?”
禾肖年覺出一絲怪異。
薑夜又道:“大人,皇城使大人沒跟你一起回來,送你來的人說他去跟人敘敘舊了。”
敘舊?
他能跟誰敘舊?
禾肖年抬手揉了揉額角,才想起胳膊上中的暗器,毒已經解了,剩下的隻是些皮外傷,不足為懼,他在戰場上最小的傷口也要大它好幾倍。他真正擔心的是柳言歡,他在京這麼久,現在跟一個一直沒見過麵的人敘舊這件事本身就夠蹊蹺了。雖然他之前幾次三番說過柳言歡是為了自己的野心害人害己,但其實他知道柳言歡的野心隻有針尖大,全用來記仇了,若不是為了複仇,他根本不會回來,現在可能還在江南某處山間吃吃喝喝呢。再者,柳言歡從不會把一件重要的事交給外人去說。
“你沒調查送我來的人是從哪裡來的嗎?”
薑夜訥訥地點點頭,“無歸跟去了。”
禾肖年皺了皺眉頭,薑夜沒在官場待過,說話隻說一半還沒挨過打,他沒計較,“……查到什麼?”
“向城北去了,後來無歸他……跟丟了。”薑夜低著頭,準備好挨罵了。
而禾肖年剛才想揍他的心也沒了,連無歸都能跟丟,這人會是個人物,在京城也是首屈一指的。何況這人也隻是個下手,能請得起這樣的人,京城裡沒有幾個。
禾肖年仔細想著,奈何什麼也想不出,他的心正攥著,一團亂麻,若是兩人反過來,此時的言歡或許可以沉得下心來,找出幕後之人……可是他,除了急躁,什麼也不是。
“城北?”南蒼思忖道,“在城北住的士族大戶並不多,宋濛就算一個。”
“你覺得是他?”
南蒼點點頭。
“可是宋濛沒理由……不對,那日設宴,言歡跟我說過,宋濛用了蘇子瞻的詩句……”
“宋濛又不傻,他怎麼會這麼招搖地說出來?”南蒼蹙眉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是在暗示什麼嗎?”禾肖年摸著下巴,“收拾小山藏社甕,招呼明月到芳樽。這恐怕遠不隻是一句祝酒辭。言歡怕是自願跟去的,所以說是招呼明月到芳樽,這芳樽大概就是城北那處所在。社甕裝小山……社甕指的是誰?小山又是什麼?”
“那個——”
禾肖年打斷他,“我知道了,我現在去找無歸,你待會去皇城司門口等著接人。”
南蒼想給禾肖年一腳,“你姘頭,我去接什麼?還有,皇城司沒人了嗎?你不找無歸,先跑到我這裡,是不是失了禁軍的職之後太閒了?”
禾肖年一口氣說一連串,“無歸跑去跟蹤,結果跑猛了傷口扯開了,無彆到現在還待在家裡連動靜都沒一個,薑夜本身不成事,還因為無歸亂跑,氣得踹了桌子,把腳踹腫了,蘇慕楓那人自從言歡跟了我就根本指使不動了,還有唯一會辦事的林諭也被言歡指使走了……”
南蒼甘拜下風:“……我會去的。”
禾肖年也沒等他回答,就已經跑沒了影,比兔子它奶奶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