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管那騷蹄子,我們宋家管。”宋家的六子很放肆地把腿搭在桌上,眼睛向下睨著。
那邊若姐年紀畢竟也大了,帶著新來的小姑娘磕頭認罪,兩個人都哭得梨花帶雨,使得這位少爺感到頗為受用。
“六弟。”宋家二子低低警醒他。
“我怎麼做事還輪不到——”六子打小驕橫慣了,況且二哥還是庶民生的庶子,但他眼神斜斜撚到門邊上時,突然變了臉色,“大哥——”
宋濛在門邊站定,眼睛掃了一圈,讓兩位女子先退下。
“怎麼回事?怎麼在他的地方鬨起來了?”他那雙丹鳳眼冷冷的,全然沒有了跟外人開玩笑的狡黠。
兩位年紀小的知道宋濛是認真的了。
老六宋瀟悻悻地辯解道:“那姑娘都乾這行了,摸一摸都不讓。”
老二宋清沉穩地上了前去,頗有些寄人籬下的習慣,“大哥,六弟壞了規矩,多少也是我這個做二哥的沒有——”
宋濛打了個手勢,看向他的眼中帶著淩厲,“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宋清還未來得及回話,宋瀟就上前頗為自豪且大言不慚地解釋起來,還百年難遇地稱呼宋清了一句二哥,“你說,我二哥連這種煙花之地都沒來過,我能不帶他來參觀一下嗎?誰想那小姑娘長那麼好一張臉,能讓我賞光摸一下算她榮幸,還躲?哎,還有啊,二哥他不但阻止我,還幫那姑娘說話。”
宋濛冷笑一聲,“莫不是二弟開竅了?懂得憐香惜玉了?不如我向爹請示,把那姑娘贖了跟你成親得了。”
宋清一聲沒吭,不發怒,承受著,忍著,曾經是他庶出的娘教他的,現在早就成了一種習慣,隻是指節捏得慘白,那張和宋濛有幾分相似的臉上露出沉靜的笑來,“沒有的,大哥,隻是這裡不是宋家的地盤,我們還是不要太張揚的好。”
宋瀟正傻樂,聽到後麵半句住了嘴,偷偷瞅了一眼大哥的反應。
宋濛臉色沒太大變化,隻是點點頭,“六弟,今天是你不對。”
門外聽牆角的一個姑娘聽完沒聽出什麼有意思的,撇撇嘴,“這裡宋家都碰不得?”
一邊的苓綺點點頭,“原先這裡是柳家的,那若葉亭的牌匾還是柳家原先的一個善書法的門生題的。後來柳家家道中落,被下貶到江南時也沒有把我們供出去,是以東京就隻剩下我們了。”
旁邊本是在看苓綺姐姐繡花的姑娘忍不住插嘴,“那現在呢?”
“後來不知從哪裡來了個晏秋崖,把咱這裡收了。”苓綺努努嘴,說得不大情願。
聽牆角的姑娘來了興致,“就那個冰山雪蓮花?哦,你來得晚,沒見過。當時我以為是誰家來玩的貴公子,結果他那隨從把錢甩給我們就讓我們換個牌匾,說我們的名字太像個茶館了。”
“嗐,覓擷樓?”那看繡花的姑娘也不看了,“依我看不如若葉亭。”
聽牆角的姑娘退回來,在苓綺旁邊擺了個座,“是吧?咱們這些就會唱曲兒的也聽得出。”
“不過那晏秋崖看來也是個大人物,”兩顆腦袋在苓綺一邊一個湊著,“誰不知道宋家那架子?”
“誰知道呢?不過我還聽說,那晏秋崖是個不舉的。”
“是嗎是嗎?說不準是把自己閹了。”那姑娘做了個用刀劃動的手勢,逗得兩個人都嗤嗤地笑。
越傳越離譜了。
苓綺停了繡花的手,“我怎麼記得有誰的雨霖鈴還沒排好?”
“啊呀。”兩個姑娘紅著臉散開了。
“這都跟誰學的?”苓綺思索著,突然恍然拍手道,“哦,是我。”
有個至少知道跟自己一邊的人算是件好事。
但是事到如今,被瞞了個彌天大謊,禾肖年也分不清無彆到底想乾什麼了。
終究是在自己家裡待過的,無歸也一直在皇城司沒變過。禾肖年選擇信任,畢竟他也沒誰可以信了。
他急匆匆趕回皇城司交代了一些事情給不明所以的薑夜,也就是無彆。他顯然還被蒙在鼓裡,不知道禾肖年已經把他探了個底兒掉,一邊想著禾肖年怎麼想起來使喚他,還是在半夜這麼個時辰,一邊習慣性地把所有的事應承了下來。
等禾肖年從皇城司趕到城北,已經是後半夜了。
當年帶著柳言歡,或者說是抱著柳言歡來城北的時候,還沒有晏秋崖這人什麼事。他好像是趁著他出征這段時間突然來的東京,看在他在東京待的時日不長,好像也不是那麼巧,但又算是很巧了。
晏秋崖這院子也就在他們查到城北的時候路過一次,禾肖年還沒看出什麼蹊蹺。
如今這個情形他就容不得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他聽著裡麵的動靜,找了個沒聲的地方翻進了院子,轉了轉之後隻發現除了院牆邊上巡視的侍衛,就隻有主屋、其中一間客房和一間小屋子門口有人看守著。主屋是晏秋崖的地盤,客房應該是關著柳言歡的地方,那這個小屋子又是做什麼的?
他管不了這麼多,得先找到柳言歡,找到他或許也能知道晏秋崖到底藏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兩個手刀砍暈了門口的侍衛,鑽進了客房。
沒人?
到處都收拾得整整齊齊的,反倒不像是柳言歡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