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肖年眼角跳了跳。如果不是晏秋崖在掩蓋什麼,就隻能是柳言歡已經溜了,而這些人不知道。想到這裡是晏秋崖自己的地界,他要掩蓋什麼也不用這麼大張旗鼓地吸引彆人,來這裡看他找一群侍衛守著一間空客房?所以禾肖年偏向於第二種解釋。
柳言歡會不會已經逃出了這裡呢?
如果是,那這次行動隻能是這個晚上,這樣才能合理解釋晏秋崖對此一無所知。
晏秋崖卻還要派人守著另一間屋子,說明柳言歡昨天白天已經在那裡發現了什麼,但還沒有找到關鍵的地方,晏秋崖對此心知肚明,並且還有守著它的必要。那麼,如果柳言歡想要有找到那個關鍵的最佳優勢,就隻能趁著晏秋崖的戒備沒有更進一步的時候進行,也就是今晚。
禾肖年心裡已經有了底,隻是不知道該怎麼進去。
他舔舔嘴唇,看著門口守著的那兩個侍衛,估摸著自己有多大勝算不驚動對麵院牆那邊的侍衛。柳言歡大概就是從旁邊的窗子那裡溜進去的,他輕功比他好,動作也比他相對敏捷一些。
他正思考著,餘光瞥見一絲火光從地下水渠通到地上的狹口處透出一點,接著閃過去,很快移動到下一處狹口。
真是狡兔三窟,老鼠兒子會打洞。
禾肖年眼底閃過一線光。比那還快的,身子已經閃了出去,向著下一處狹口那邊掠去。
通道是地下水渠改的,和外界的連通大概都被堵住了,被清理得很乾淨,隻剩下潮濕,因此柳言歡走得很順當,路過通氣的孔道時還能加速掠過去。
他沒想過會被人發現。
尤其是通過一個豎直的井口時,他甚至沒想過加速。
結果就是他被抵著喉嚨押到了濕漉漉的石壁上,手指沾滿了石壁上順著水流積累下來的黃泥,火折子也熄了,但他鼻腔裡熟悉的味道讓他微微睜大了眼睛。
月光從井口處灑進來,勾勒了那人的輪廓,似乎是跑過一段路,粗糲的鼻息就這麼毫無遮攔地輕輕噴灑在他麵頰上,像是他做過的一場夢。他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醒過了。
“阿年。”
禾肖年似乎笑了,“是你啊,原來真的是你啊。”
他借著月光看眼前的人,唇微微張開著,眼神也透露著吃驚,澄澈月色下發絲淩亂地貼著臉頰。他忍不住用手指蹭過柳言歡的下巴、嘴唇,還有微涼的耳垂。
在他想俯身吻他的時候,柳言歡躲開了,“我們今天時間不多。”
禾肖年神情透出些不解,卻不知道柳言歡怕自己上了癮,一個淺嘗輒止的吻遠遠不夠,一旦擁有,就會想要更多。
他們從來都沒有蘇錦和南藜那樣好命,他們八歲相識,在連悸動都不會產生的年紀就離了彆,卻在兩個人的黑暗中羈絆了對方八年,八年離彆,一重逢便是心動,緊接著又是三年分彆,天各一方。
“你沒有想我嗎?”
不是為什麼把他扔下,而是有沒有想他。
禾肖年知道柳言歡的意思,他不會蠢到問這個,他選擇問一個更蠢的。
“想了,每天每夜都在想。”柳言歡難得實話實說。
那為什麼不讓親?他隻是想親一下,“晏秋崖他對你做了什麼?”
不讓親肯定不是柳言歡的問題,那就是晏秋崖這個大豬蹄子不讓,他憑什麼?
如果柳言歡能看懂禾肖年的腦回路,他一定會被徹底折服,五體投地的那種。但是柳言歡現在沒工夫琢磨。
“什麼也沒做,你放心,他隻是派人時時刻刻盯著我不讓我與外麵互通消息,其實就是想讓我寫一封親筆信上書。”
“把皇城司交回去?”
柳言歡說著,但也未荒廢了步子,“倒也沒算交回去,是交給你。”
禾肖年徹底不懂了,“那老白頭翁總不能是覺得我為他效力。”
“你想想,如果皇城司交到你手中,那麼整個禁軍在南蒼手中等於歸附於你,除了還在北境巡查的,整個東京的軍權都會收到你手裡,蘇王兩邊會如何?”
“合力殺我?”禾肖年搖頭,“到那時就殺不了了。”
“他們不殺你,趙佶也不會不殺你,晏秋崖就是找個借口除你而代之。你的位置雖然不是什麼好位置,但也不是人人趨之若鶩的,自信能駕馭的,自然也求之若渴。”
“那你把信給他了?”
“自然是不給的,我已經編不出東西了,寫了好幾封無關緊要的忽悠他,倒也沒把他氣死,可能是太久沒寫,筆力下降了。”
禾肖年甚至想讓他也氣一氣自己,反正比隻是說這些東西要來得痛快。
許久之後,柳言歡歎了口氣,回過頭去,“你知道我還得回來吧?我還要把……”
禾肖年到底還是吻了他。
他窒息在吻裡,感覺幾乎要和一個小時前那場荒唐的夢差不多了,然後禾肖年放開了他,“好了,這就夠了,你去做你需要做的,你需要我做的,就交給我。”
柳言歡眨眨眼,回身抱住了他,“他殺了柳依依,他害了那麼多人……但我不能失去你了。”
“沒關係,彆害怕。”禾肖年拍著他的背,感覺他的骨頭比前段時間又硌人了,於是又補了一句,“好好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