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言歡頓時有一種偷窺宮闈內部的感覺,會掉腦袋,但是重要的是過程刺激。柳言歡能這麼想,小鳳凰就更不用提了,她覺得自己這一路是把自己能得罪的大人物全得罪一遍,接下來輪到當今皇帝本人了。
兩個人懷著各自的複雜心情跟著禾肖年七拐八拐,到了一眾屋舍之間,明明是相同的構造,禾肖年卻似乎總能知曉該如何走。
柳言歡皺了皺眉,“你沒少來吧?”
“嗯,”禾肖年應道,“小時候被阿爹冷落在大殿門口,就隻能到處轉,先皇後宮的那些侍女娘娘都認識我,給我分禦賜的點心,但我也不太喜歡吃甜的,就留著帶回去——不像你似的,隻知道跟那些皇子一起玩。”
“我的確沒來過西宮,但我也沒和他們一起玩。那時我沒有名字,他們看不起我,我就作弄他們,給他們丟死老鼠。”柳言歡辯解了一會,突然想起什麼,“禾家那時給我們家送過一盒點心,不會就是你在宮裡得的吧?”
禾肖年想了想,“你說那盒梅子糕?是我那盒吃完了,想仿著她們送我的那盒做來吃,我嫌那點心太甜了,就送出去了。”
禾肖年根本不愛吃甜食。柳言歡看著星光下禾肖年臉上的細微神情,就知道這人沒說真話,他覺得禾肖年實在不擅長撒謊,真相全寫在臉上。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被他唬過去的。
果真,沒過多久禾肖年就忍不住問,“好吃嗎?會不會太甜了?我多放了一點糖,沒想到那梅脯本身就是有甜味的。”
柳言歡不由失笑,答道:“不記得了,你怎麼記那麼清?”
禾肖年嗬出一口氣,故作輕鬆道:“甜得我記憶猶新。”
柳言歡點點頭,語氣與平時無異,“我吃甜食口味比較重,就喜歡甜得齁人、會專門做點心送人卻打死不敢承認、編瞎話的時候還會臉紅的那種。”
某位甜得齁人、會專門做點心送人卻打死不敢承認、編瞎話的時候還會臉紅的禾氏甜食咳嗽兩聲,紅著臉看向了一旁的小鳳凰,好像之前大言不慚自己入贅柳家的不是他似的。
小鳳凰:“……”她讀書少,但是這說的真的是甜食?不過這時候提出質疑會不會被這兩人扔下?
今夜宮裡異常平靜,沒有明爭暗鬥把頭皮都扯下來的,也沒有暗暗送毒藥的。小鳳凰鬆了口氣,柳言歡卻為此感到有點不值。
到了某個隱蔽的小洞口時,柳言歡甚至吃了一驚,“你連這麼個狗洞都知道?”
禾肖年翻了個白眼,“……你猜我小時候是怎麼溜進溜出的?”
柳言歡:“……”
糟糕,說錯話了。
三個人就伏低了身子,從這個不太能稱之為狗洞的狗洞鑽了出去。
柳言歡站定,道:“我們,就此彆過吧。”
禾肖年早知道他要這麼說,“你去哪?”
柳言歡把謝潭那封信放的位置告訴了小鳳凰,接著回答禾肖年:“我想到一些東西,我覺得在若葉亭能找到答案,之後我還得回去晏秋崖那裡求證。不過,你放心,我還是護得了我自己的。你就安心把小鳳凰送到皇城司那裡,薑夜或者無歸會看著他的。”
禾肖年突然想起薑夜就是無彆這事,不知道要不要說,於是挑了個他認為頂重要的,問道:“蘇慕楓呢?”
“他本來就不是給皇城司辦事的,重要的事還是彆通過他耳朵了。”柳言歡頓了頓,又小聲問道,“你就……關心這個?”
禾肖年笑了笑,“嗯,去吧,保重。”
在小鳳凰麵前,他隻抱了抱柳言歡單薄的肩膀。
“走吧。”禾肖年對小鳳凰道,後者點點頭,努力跟上了禾肖年的步子。
柳言歡目送著兩個人在街上的燈籠下越來越遠,身影變得很小,直至消失。
風中,他突然想到中秋節就要到了。
他和禾肖年還沒有一個中秋,甚至當年一彆,他們各自,都不再有中秋了。
更可惜的是,現在的他們,隻能再盼著明年的中秋了。
他要抓緊時間了,若葉亭已經不是柳家的了,若葉亭的舊人不知道還在不在。
柳言歡眼神黯淡下去,轉身,垂著頭,腳步很快。
追逐著時間,追逐著下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