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有聖旨到皇城司了。”
禾肖年捏緊手指,眉宇微皺,“我去一趟。”
蘇慕楓想引他過去有彆的法子,更何況他已經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所以這道聖旨隻能是和自己有關。
禾肖年借了營帳的一匹馬,快馬加鞭趕到皇城司門口,剛勒住馬就看到浩浩蕩蕩的聖旨大隊到了拐角。
蘇慕楓提前告知他,說明這件事早有預謀,很可能和晏秋崖有關係。
禾肖年心下一緊,暗道不好。
他預感向來很準。
唯獨這次,他希望這個感覺是假的。
“幫我打點水來洗手。”
小侍很快應著,端著木盆來了。他放下水來,摸摸鼻尖,“公子一向愛乾淨。”
那人,也就是柳言歡,笑了笑,“因為常常不小心把手弄臟。”
小侍回憶道:“哦,我記得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公子手上還沾了些紅色的印泥,我還以為是公子把手劃破了,湊近看才知曉。”
柳言歡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那時我受了傷,一身血,你怎麼確定是印泥,不是血?”
小侍頗為自得,道:“那是我的獨門絕技,總之我有十成把握確定是印泥。這說明,你在遭到襲擊的時候一定是在書案前辦公。公子,我說的對嗎?”
柳言歡笑著點點頭,“這都讓你猜到了。”
“那些傷你的人,是刺客嗎?”
柳言歡想了想,回道:“沒錯,而且是歪瓜裂棗、醜惡非常的刺客。”
小侍疑惑,“公子怎麼知道那些人是美是醜?”
“你想想,我這麼和善一個人,他們為什麼要傷我?”柳言歡低著頭,柔聲說著,這麼一句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話竟讓他說得有幾分真來,“一定是他們妒忌我這張臉,加上他們因為嫉妒而扭曲的心靈,讓他們如此醜惡。”
小侍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柳言歡突然轉了話題,“對了,你們那侍從裡是不是有個叫小兔子的?”
小侍忙道:“是,公子記得?那個小兔子據說被前家趕出來了,所以……”
“隻是他的名字很好記。”柳言歡驀然打斷他。
“我和他還挺要好的,之前發工錢,我們還一起去內城買過一籠包子。隻是他沒有家,又被之前的雇主趕出來了,怪可憐的——”
柳言歡就等著這一句,“那不如讓他上這裡來做活吧。”
“真的?”
柳言歡點點頭,壓低聲音道:“隻是要讓他自薦過來才行,不要提是我讓他過來的。如果他不來,就告訴他,小馬的下落,我已經知道了。”
“——禾豐,接旨——”
禾肖年輕輕抬眼,耳朵裡似乎什麼也聽不清,腦子也一團亂,吐字機械而吃力:“臣,接旨。”
蘇慕楓挑著一雙眼覷著前麵的禾肖年,眼中閃過一絲連他自己都害怕的欣喜。
下一秒,群人散去,蘇慕楓起身,卻被人揪住了領子,“你放任他做這種事,你還有沒有人性?”
蘇慕楓垂下眼,沒有去欣賞禾肖年臉上的神情,“這是我不能阻止的,這不是計劃的一部分,在這之前我並不知情。”
禾肖年冷笑,“至少這道旨下來之前,你一定是知道的。”
“是,”蘇慕楓不置可否,“所以我會去通知你來接這道旨,因為我不配。”
“你是不配。”禾肖年鬆了手。
“如果我是你,我就去晏府問問清楚,”蘇慕楓正了正被扯歪的領子,“不過我不敢保證,言歡現在還在晏府。”
話音未落,禾肖年已經跑了出去,原本栓在門口的馬揚起蹄子,激起黃煙,而後一騎絕塵。
那雙眼睛。
那雙看過山河、國疆的眼睛。
如何能忍受日複一日的黑暗?
“原皇城使柳言歡,因雙目失明,朕已著人核實此事,恐難勝任皇城使一職——”
禾肖年一甩馬鞭,穿過街市,人群作鳥獸散。
“朕念其所作貢獻,允其歸於山林,躬耕而作——”
禾肖年哽了一下,險些沒拉住韁繩。允其歸於山林?怎麼歸?他僅僅回京兩月,就要這麼對他?
“現任皇城司副使禾豐,接任皇城使之位。欽此——”
他翻上馬背,胳膊一撐,翻牆進了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