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伸過手,將女孩接了下來。
“多謝。”婦人被灼傷的嘶啞的嗓音被吞沒在大火的劈啪聲中。
“江家的孩子,你要擺脫過去,你是涅槃的鳳凰——”
驚嚇和疼痛在她心上緊繃的弦鬆開之後,女孩昏迷過去。
再醒來時,她看到一對夫婦正看著她,“孩子,你醒了?”
“嗯?嗯。”
“起來喝口水吧?”
“這裡……是哪裡?你們是誰?我……我……我又是誰?”
“孩子,對不住,是爸爸媽媽把你丟在家裡沒在意,才導致起了火……”
她陡然記起少年的聲音模糊地出現在她昏迷的時候,改過了這對夫婦的聲音,“這孩子受了傷,父母都去了,她可能受了點驚嚇,若是她記不清了,就隨便找個借口蓋過去吧,讓她有個新的人生。”
在暗無天日的牢裡,她數著水滴滴落下來的聲音,囫圇數著分不清日夜的日子,然後鎖開了,那張記憶裡的臉清晰起來——
“小鳳凰,是一位教書先生讓我們來找你的。”
“報——陛下,前線來報,戰事吃緊,需要增援。”使者遞上書信。
信極短,隻是寥寥數語描述了前線狀況。字寫得很急,禾肖年原本娟秀的字跡顯得有些潦草。南蒼來不及細看,“讓剩下的禁軍即刻前往極北支援,耽誤不得,快去!”
“可是京城不能無守……”
南蒼拍案而起:“去!”
“是。”
南蒼呼出一口氣,這才展開信重新看了一遍。
柳攜兩人入城打算開城門,與我們裡應外合,現我方一萬三千人難敵敵方三萬,柳與我方失聯,急需支援。
“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有人要來了。”柳言歡將師奇和阿蘭霍攬到身後。
等到人走遠了,師奇道:“現在水太涼,我們再耽擱下去,容易凍僵,行動不便。”
阿蘭霍道:“你能打開水閘再說話。”
“炸開。”柳言歡從牙縫裡擠出一句。
“什麼?”
“拿火油來,把水閘炸開。”
師奇著急忙慌道:“他們會聽到的。”
“我知道!快!彆磨磨蹭蹭。”
師奇將水囊裝的火油遞過去,柳言歡直接將水囊卡在水閘縫隙裡,打火點燃了水囊。
“退後,躲到牆後麵。”
“誰?是誰在水道裡?”
“我。”柳言歡從那人身後突然竄出來,擰斷了那人的脖子,又抽刀三下五除二解決了剩下的幾個人,整個過程基本沒有任何聲音傳出去。
“把衣服換了。”
師奇和阿蘭霍對視一眼,若是他們之前還對這個突然被提拔起來的保持疑慮,現在也是心服口服,迅速按照他的指使辦事,不再有半點怨言。
“怎麼還沒出來?是出了什麼事嗎?”巡查的人嘟囔著,向水道的方向走去。
“咋了兄弟?”柳言歡從水道裡走出來,一口極北話說得很標準。
“沒啥,就是看你們半天沒出……水道裡咋了?”
柳言歡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沒啥,這不是前幾天不知道哪個缺德的家夥在裡麵倒東西,把水閘堵了,估計這兩天泄水衝開了。”
“沒事就行。”
柳言歡掩著鼻子一臉厭棄地回頭看了一眼,“臭死了,娘的。看我找到那家夥不打斷他狗腿。”
“哎哎,甭管了,走了走了,該換班了。”那人攬著柳言歡的肩膀就走,柳言歡悄悄朝師奇和阿蘭霍打了個手勢,兩人默默跟在了他身後。
“兄弟,以前咋沒見過你啊?哪片兒的?”
柳言歡壓低聲音,“前個不是前麵讓那群天殺的極北軍一把火燒了嗎?打那兒來的。”
“噢,說到這兒我就來氣。”巡邏兵氣得磨牙,“我給你說啊,他們在門後增了人手,說是打死也不放人進來。”
柳言歡眨眨眼,四顧沒什麼人偷聽才問道:“為啥?就極北軍那點兒人,能咋地?”
“我帶你看就知道了,你可彆跟彆人說。”
柳言歡立刻嬉皮笑臉,一口答應:“知道知道。還有我倆兄弟,年紀小,不愛說話,跟著大哥您長長見識。”
那人挺講義氣:“得嘞,跟著唄。”
“換班的?”那人拉著他來到大門口一個小桌前麵,桌後坐著個刀疤臉,看著不太好惹的麵相。
“是是是,這不到中午頭了嗎?”拉柳言歡過來的巡邏兵討好著。
不過這是個軟硬不吃的,抬眼看了一眼,“牌子拿上來。”
還好柳言歡扒人衣服的時候順帶著摸了那人口袋,不然他可能想不到這些人換班連牌子都換的。這大概也說明了這片地區木材少,這些房子很大可能不是用木材,而是沙石。柳言歡想著,將衣袋裡的牌子放在了桌子上。
“哎?你這牌子不是老三的嗎?”刀疤臉後麵的人湊過來。
柳言歡臉不紅心不跳地滿嘴放炮:“是啊,他拿我牌子,我就把他的偷了,叫他沒事兒得瑟。敢欺負老子我,我把他活兒搶了。”
“老三人呢?”
“跑哪兒喝酒去了吧?”
“大白天就喝酒?”那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柳言歡點點頭,一張臉上寫滿了得意,“活都讓老子搶了,他能乾啥?”
“哎,走吧走吧。”
趁著周圍沒什麼人了,阿蘭霍小跑到柳言歡身旁咬耳朵:“你怎麼知道那個什麼老三是什麼樣的人?萬一那人老實巴交、滴酒不沾,你不就露餡了?”
師奇從旁邊瞥了一眼,“膽子大。”
柳言歡伸手對著他後腦勺就是一巴掌,“小子,那叫藝高人膽大,漢話說不利索就彆在一邊瞎琢磨我的極北話。”
他跟阿蘭霍神秘兮兮解釋道:“第一,我扒那老三的衣服的時候,他手腕上有個紅布條係的金珠子,戴得很舊了,但那人手腕上沒有遮蓋陽光顯白的皮膚,布條還有被拉扯過的痕跡,所以我猜很可能是他搶來的。第二,那人腰上掛的水囊裡裝著的是酒,之前我聞過那個味道,那人肯定是個酒鬼才連水囊裡都是酒。第三,剛才那個人稱呼這人為老三,這種稱兄道弟的行為應該是認識的,而且還挺熟,指不定是一個德性,我要是說自己跟老三關係好,容易露餡,但我若是站在一個更高的角度,是老三這些將自尊心看得很重的人一定不會跟其他人講的關係,這種會更加可信。”
師奇很想提醒他一句,明明他自己剛和一個沒見過麵的敵方巡邏兵稱兄道弟來著。
阿蘭霍又問:“你不怕因為自己搶了他的牌子,他替自己兄弟揍你?”
“不怕啊,他又揍不過我。”柳言歡欠揍地說,“不過,若是他敢揍我,看見牌子的時候就該揍我了,畢竟他似乎非常篤定那塊牌子是老三的。”
想了一會兒,柳言歡對阿蘭霍和師奇悄悄說:“待會兒不管我的身份如何,對那個巡邏兵一定一口咬定你們是我弟弟……算了,師奇你就彆張嘴了,裝啞巴吧,阿蘭霍你記著就行。”
師奇:“……”
……
“等一下,剛才那塊牌子……”
刀疤臉道:“怎麼?”
那人吞吞吐吐,“我記錯了,我說這塊牌子這麼眼熟,不是老三的,我記混了,是安格的。”
刀疤臉心道不好,對後麵一支兵做了個手勢,“抓住剛才那個人!”
柳言歡眼見一支兵朝他這邊趕過來,將他的新兄弟往師奇和阿蘭霍身邊一推,“照顧好我弟弟,兄弟。”
“你乾啥去?你跑啥?”
柳言歡將身後一堆晾衣棍向地上一推,隨著“嘩啦”一聲,他頭也不回地喊:“他們追我,我不跑,等著投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