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迪克的視角看，那場麵簡直詭異極了。

不過，趁她在和空氣對話，注意力沒放在他們身上，迪克的手肘碰了一下身邊的提姆，小聲問：“還是無法聯係到卡爾嗎？”

“不，還是不行，有什麼東西屏蔽了信號，我帶的所有設備也失靈了。”

再一次嘗試啟動電腦，但看著仍舊沒有反應的設備，已經無計可施的提姆不得不選擇放棄。

小德雷克挫敗地歎氣。

“你儘力了，”迪克拍拍他的肩膀，目光直直看向前方，“你好好休息，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他離開長椅，走向教堂的儘頭。

在那裡，有一座足有數米高的神像。

那是用一種很像大理石的材料雕刻而成，全身純白無瑕，神像手捧一顆從中間裂開縫隙的白色球體，頭部輕微低下，從形態上看，好似哀歎、惋惜著一件美好事物的破碎。

石頭雕琢出的麵紗質感逼真，仿佛一層覆蓋在人體上的真正薄紗，遮掩起神像的麵容，使所有凝望神像，試圖窺探神像麵容的人，隻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

猩紅光線透過教堂破損的穹頂傾灑下來，迪克佇立在神像的下方，久久仰望著沐浴在紅色之中的雕像，越看越覺得很像一個人。

“這個神像……是卡爾？”

他遲疑不決地問了出來。

那位女士跪坐在地上，腰板挺得筆直，麵前有幾顆形似白色的礦物，從迪克站立的角度看去，他隻看得見女士完好無損的那半張臉。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察她，看著這張與卡爾如此相似的臉，腦子裡滿是各種的猜想和疑惑。

“這是氪星，我們的母星。”

女士微微搖頭，回答他的問題。

但是她的答複顯然沒讓迪克滿意，男孩苦惱地撓了撓頭，“請原諒，我有些沒聽明白——您是指這尊神像是您星球的化身嗎？”

“可以這樣理解，又不完全對。”

“……我能坐在這嗎？”

“當然，地麵冰涼，請將這個墊在下麵吧。”

女士對他露出笑容，並把自己的鬥篷鋪在地板上。

看到女士柔和的神態，迪克有一種微妙的怪異感。

她此刻好像變了一個人，對待他的態度與之前截然不同，說話的語調沒有了那種略帶著惡劣的愉悅感，就連性格也發生了改變。

將他們從餐廳掠來的時候，這位怪異的女士表現得詭異又可怖，在他們認真聽話地跟著她來到這裡——一個絕不是他們原本所屬的世界後，她的態度驟然轉變得冷酷又惡劣，現在，她又變得和顏悅色，開始關心他們。

“你的朋友還難受嗎？”

“已經好多了，不過還有點發燒。”

女士一臉歉意，隨手收起擺放在地麵上的白色礦物，“對不起，雖然我很想幫助你們，可為了族群的複蘇，他們不允許我那麼做。”

“他們？”

“我的同族。”

迪克沉默了好幾秒鐘，回想起短短幾個小時裡發生的事情，無法抑製自己的憤怒，“這太不公平了！為什麼是我的朋友？他什麼都沒做，無緣無故就要成了你們族群複蘇的受害者！”

她沒有接話，隻是深深低下頭，看上去充滿了愧疚。

“你說過想幫我們，”迪克看到女士內疚的表情，他抓住機會提出了一個試探性的請求，“你能幫幫我們嗎？我不想失去我的朋友。”

男孩可憐地哀求，“Please.”

女士臉上浮現一絲恐懼，她看起來好像在畏懼著什麼，泛藍的瞳孔黯淡無光，“不，我不能……他們不會允許我這麼做……”

“為什麼？你是擔心被他們發現嗎？”

“……”

“但這裡隻有我們，沒有人會知道，”迪克低聲說，稚嫩的聲音有種難以言說的誘惑，“我們可以一起離開，然後去找卡爾，你難道不想見他嗎？”

卡爾·艾爾。

女士慢慢地抬起頭，黯淡的眼睛出神地凝視著神像。

迪克猶如等待宣判的罪犯，忐忑不安地等待最後的判決。

“你說得對，”過了不知多久，她對著神像慢慢笑了一下，“我和你們一起去找他。”

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迪克鬆了一口氣，事情的進展有些出乎意料，他完全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容易的說動了她。

……

你想做什麼？

去見他。

不等他來找嗎？

那就太晚了，我想要的隻是現在的他。

你明知道他與祂並無區彆。

那隻是你們的想法，對我來說，區彆很大。

這種頑固的要分清的執著毫無意義，他就是祂，也隻是會祂。

是嗎？

黑發的女士走在後麵，與他們一起離開。

她對同族的勸解不以為然，她一向都是族群裡的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