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實在不適合上班族的工……(2 / 2)

溫暖寒玉 溫暖寒玉 5896 字 10個月前

這些尖銳和孤僻的偏執,總是傷了彆人也傷了自己。但我不願放棄。包括疼痛。或者我已習慣了,這些帶來的麻木。甚至有時,非得用力刺下去,才能有新鮮的血流出來。這個遊戲讓我迷戀又痛苦。卻樂此不疲。

我從小就會弄大了傷口讓人看。隻有這時,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同情。安慰。擁抱。親吻。還有食物。我的胃和我的皮膚一樣饑渴。但我隻是把它們做為生存的工具。從來不會善待它們。除了能用以維生,我不知還有什麼彆的用處。或者享受。

活著,隻有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我經常會有這種脅骨內猛然疼痛的時候。銳利而突兀。一根尖細的線被人扯動。然後那細而尖銳的抽搐漸漸擴散,緩慢而清晰。一如水中的波紋。我能明確地知道它們每一道波痕的涉及範圍。我用手心捂上去。他們顫動著掠過我的愛情線,財富線,生命線。最後在指縫間消失了。

當我第一次見到翔時,我的脅骨裡麵又不可遏製地疼痛起來。

他是個穿細棉灰藍色襯衣的男人。熨貼而英挺。有著柔軟的深褐的發。平和深澈的眼睛。他不笑。抽煙。手指修長。

我想起十五歲那年夏天,白衣藍裙的我站在清涼而晦澀的清晨。那個穿細藍格子襯衣的男孩子。立在合歡樹後麵。望著我。清澈冰涼的露珠落下來。打在我的短發上又滑至麵頰,濕涼如蟻蟲般爬動。遠處的山影,模糊一如歎息。

我的發三年前已及腰。

有誰告訴我、今夕是何夕?

那天朱彤回來沒拿鑰匙,狂敲門。我趿了鞋,吊帶蕾絲的白緞睡袍外胡亂裹了個嵌黑流蘇的長方巾,頭發一貫淩亂而沒有梳理地垂在腰上。我隨手開了門然後就轉過了身。

朱彤臉頰霏紅,目光流轉晶瑩。她摟住我的肩,對我眨了一下眼睛。俯過來說,給你看一個人。然後她開圓了門。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倚在門框上。看樓梯轉彎處一個灰藍的身影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這是翔。彤掩不住的得意。象是炫耀禮物的孩子。

這是寒玉。大作家哦。她又介紹我,我苦笑一下,嗨我說。

常聽彤提起你。他說。你好。

進來吧。我說。

屋子裡響著我放的《驚夢》: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翔望住我。你聽昆曲!

是啊,好老土是不是。我笑了一下。

也不是。翔帶點疑惑的神情。隻是現在聽戲的女孩子不多。

你也行啊。有人連昆曲和京劇都分不清。

朱彤拿了落在家裡的手提袋,甩在背上,一邊走一邊問,寒玉,一起玩吧。

不了,你們去吧。我可不想當電燈泡。我靠窗拿水杯抵在心口。

是呀。一起去。翔說。真假莫辨的語氣。

我望過去,想分辯那眼裡有幾分真誠。然後我笑了。真的不用了。你們去吧。彤,玩好一點。

那好吧。拜--寒玉。朱彤扯起翔風一樣卷了出去。

匆忙中翔好像回過頭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記憶中倉皇又模糊。

我用水杯抵住胸口,那種抽搐的疼痛又來了。

窗簾上開在翠綠枝葉與褚褐的底紋裡的百合,在我的大力扯動中扭曲著擠壓在一起,仿佛有細碎的汁液流在我手心。苦澀,清冽,冰涼。

臨睡前,我又開始加大安眠藥的劑量。

我自十七歲便開始用它來入睡。我依賴它們勝過我的理智。

我知道。我從來就不是一個理智的人。女人。

彤每次回來,就喋喋不休地向我講述翔的一切。獨子。家世優裕。□□致的食物。衣飾挑剔。幾乎有潔癖。寡言。抽555香煙,用西門子手機,飛利浦剃須刀。

也許每一個在愛中的女子都是容光煥發的吧。對於女人,愛是最好的保養品。更何況彤有逼人的青春做襯。

她的幸福是溢於言表的。我不願多說話。我是一個合格的聽眾。見證她的幸福。

人總是需要聽眾的。

寒玉,我要嫁給他,我會為他生一個孩子。我會做一個賢妻良母。彤用手托著頰,眼神裡是向往的迷醉。

如果幸福是一種幻覺,起碼當時是美好並且滿足的。我不忍心喚醒和打破。

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知,彤不是他要的。他掩埋得太深,而彤是一幅平麵的熱烈鮮豔美麗活躍的畫。她不是他的對手。她的單純讓他安全。而她的青春是他的渴望。如此而已。

彤生日,翔讓我幫他去挑禮物。我說當然是增加美麗的東西。

他買了整套的歐柏萊。

他說寒玉。你愛什麼樣的禮物。我送你。我微微笑。我說香水。化妝品。裙子。皮鞋。包。鮮花。你覺得我需要這些嗎?

我當然不能說,你給我買內衣吧。

我是個沒有人送禮物的小孩子。長大後我拚命給自已買玩具,那種柔軟、溫暖、碩大而可愛的布娃娃、玩具熊。我愛一切撫上去柔軟而溫暖的玩具。

直到有一天,房間到處堆滿了這樣無用的東西,幾乎不能下腳的時候。我對著它們號陶大哭。然後,全部都丟掉。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買過類似的東西。

我迷上了內衣。

真絲。純棉。萊卡。蕾絲。

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不由自主地瘋狂購買這類東西。各種各樣的顏色。純黑。牙白。火紅。暗紫。湖藍。碧綠。鵝黃。那樣濃烈而確定的顏色。如開到極致的花朵,在皮膚上絢爛又寂寞地綻放。我最愛的真絲,觸手是冰涼的。柔軟又冰涼。動著冰涼而細碎的光。黃昏時水紋上的波光。

夏天我穿十塊錢一打的白棉T恤,磨得穿洞的菲薄的牛子褲。但我一定要穿這城市能買到的最好牌子的內衣。這是我最後的堅持。唯一的。

我清楚地記得當彤第一次打開我的衣櫥,那誇張的慘叫。上帝,寒玉,全是黑白灰。你怎麼受得了。

我不響,打開我的內衣櫃。彤跳起來。神哪。然後她“暈”倒在了床上。

彤的生日 party來了她許多的朋友。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哦--快吹臘燭,許願……

彤是今晚的公主。眾星捧月。

在他們搶著大唱卡拉 ok 的時候,我來到了陽台上。清冷的風吹過來,很舒服。我眯起眼睛,一下一下地晃著。看遠處的燈光在我的晃動中閃爍迷離。屋裡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唱,等 ̄你 ̄愛 ̄我……隻有一次已經足夠……等--你--愛--我……也許隻有一次才能永久。

我笑。

轉過頭拂被風吹到眼前的發,卻發現不知何時,有個人站在我身邊。他的煙頭明滅著,象窺探的眼睛。是翔。

你喜歡一個人?他問。但他不看我。

你呢。我輕笑,不也是一樣。

一會兒他們要放煙花。

是啊。會很美。記得小時候看煙花表演都會欣喜若狂。那樣讓人心痛的美。

心痛。是的,因為我們留不住。

我望他一眼,不再說話。

不一會一群人喧鬨著湧到陽台上,煙花鳴響著衝向天空。燦爛奪目,絢麗異常。

彤擎著燃燒的彩條指給翔看半空中的煙花。她雀躍著,火花映在她臉上,她的笑靨裡溢滿了讓人忌妒的光彩。還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