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過頭。是翔。我笑說不用了。謝謝你。
他下來,揮走了車。
我們並肩走著,他遞過來一枝煙。我沒有拒絕。
他含著煙眯起眼,微微側著頭,按開火機,用掌護著火苗送到我麵前。我看了他一下,俯身點燃,深吸一口,緩緩吐出煙霧。彤很愛你。她是個好女孩。我說。
他不答。停了一會,他望住我的眼睛,淡淡地問,你妒忌嗎?
是的。我笑了一下。我是妒忌。
我會搶走你。翔。我惡作劇地看著他。壞壞地笑。
象我這樣的女人,愛情是鴉片,是唯一用來維生的信仰。我總是要更多的吸食量才能滿足。翔,你知道的,你給不起,我是有毒的,或者你應該逃開。
但是你卻渴望溫暖。這是你的致命傷。
是呀。我渴望溫暖,你能給我嗎?我扔掉煙蒂,把手伸在他掌上。借我一點溫暖好吧。我說。惡意挑釁的眼光。
他緩緩合上手指。一點一點地用力握緊。
我的心一絲一絲地抽痛起來。我知道笑意在我臉也一點一點地僵硬。我不由地彎起了身子。
他把我的手拉向他的胸口,伸出另一支手擁住了我。
風吹過來,把我的發絲纏在他頸上,象攀繞不舍的手臂。我仰起臉,定定看著他的眼睛,慢慢地說。
翔,你知道嗎?十五歲那年冬天,有個男孩子拉我去看煙花。他牽著我的手走了好遠好遠的路,我們擠過人群,坐在軟軟的河灘上,懷著怎樣期待而欣喜的心情,仰看炸裂在頭頂的煙花。他說他不是煙花,他是燈,會溫暖我,照亮我。但他隻陪我看過一場煙花,那樣璀燦,那樣絢目,那樣讓人心痛的美。
翔,其實我隻想,有人、再陪我看一場煙花。
我開始不停地在街上遊蕩。
有呼嘯的風扯著我的長發。我象個孤魂野鬼。
我更加沉迷於網絡。整個整個夜晚說胡話,瘋話,氣話,情話,真話,假話。
把所有現實中省略的都加倍傾泄。
我的眼睛開始酸痛,視物模糊。不停地流淚。
任何事情總是要付出代價。
請了假睡覺。反正不去上兩天班也死不了人。那麼多的活早晚也是自己乾。
拔掉電話插頭。吞下藥片,我很快昏睡過去。
周圍沒有光,一片洞黑。沒有儘頭的黑暗。我帶著絕望的不甘心。不停地下墜。沒有害怕,沒有希望,沒有悲痛。隻有不甘,不甘,不甘。各種麵容,笑,淚,傷,痛,交錯閃過,一片混亂的歌聲穿過我的頭發向上飛,急速地,逃也似的,呀呀地混沌了。
漆黑裡有誰的影子在重疊,明滅,錯離,身形的輪廓森森地閃著。我伸出手,抓不到任何東西。我伸出手,呼喊著,絕望而聲嘶力竭。
驚坐。頭痛欲裂。喉中有火在燒。而額上是沁涼的濕汗。
敲門聲似是在太陽穴上震動。必是彤,又忘了帶鑰匙。
摸著打開門。卻聽不見彤一貫的響亮笑語。
翔立在門外。彤讓我回來拿個東西,她說你在家。
哦。我轉身欲走。
寒玉,你是不是病了,臉色這麼蒼白。
沒什麼,讓我自生自滅好了。我隨口答著,幾乎不想睜眼。
有一隻手貼上額頭。霸道的不容拒絕。
你在發燒,寒玉,不行,必須馬上看醫生。
不用管我。睡一會就好。我無力地對著近在眼前的那張臉笑了一下。那眼裡有真實的關切,這讓我酸楚。
我掙開,急急地走,眼前驀地一陣天旋地轉。
一支有力的手臂阻擋了我的墜落,仿佛有聲音隔著玻璃罩子傳來。手機拔號。彤,寒玉病了,我送她上醫院……
仿佛歎了一口氣似的,使我感到安全和釋然。我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翔不時地來看我。一個人。有時會帶了可口的食物。有時陪我聽戲,有時抽煙,有時坐一會,什麼也不說,然後,就走了。
我對這些時刻的渴望讓我恐懼。有些東西是我一眼就迷戀的,但永不能擁有。是的。這是一種清醒而徹骨的痛苦。
病好後,我對彤說我要搬走。
為什麼?彤問。
那地方離我上班近。搪塞的理由,有些勉強,但也沒有辦法。
我會想你的,寒玉。彤上來抱住我。我心中一熱。畢竟隻有彤這麼一個朋友。有事打電話,又不是生離死彆。我揉揉她的發,使勁對她笑一下。
新屋子很冷。我坐下來,看著淩亂的衣物。燃上枝煙。腦中一片空白。
上班。謝過同事好意的問候。我不再講話,開始埋頭工作。我知道對我來說,如果一切都沒有,一份養活自己的職業便是安身立命的依靠。即使我是如此不熱愛。
隻是時不時地還會有脅骨中抽痛的時刻。
那個男人,我有強烈的把手**他頭發裡麵向後撫摸的衝動。我想象著那自手指傳過來的溫暖與安慰,閉上眼,想起他說,這是劫數,寒玉,我們逃不過的。
翔打過來電話。寒玉,好嗎。
我輕笑。很好呀。不會死的。我在上網。
不要太沉溺了。你透支太多。
我沉默。
我歎氣。好好好。我說。你太客氣了。多謝。
也許我不該打電話,或者我說的都是多餘的吧。他有些忿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