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鏡妖一死,它欺騙人心的手段自然無用。
墨夷音感受到身上的重量漸漸離開,看到崇越濕漉漉的衣服和頭發,以及那蒼白的麵龐,無神的雙眸,心中歎息一聲,最後什麼也沒說。
她已然明白,崇越是為情所困,所以才會上了那水鏡妖的當。
情之一字,若是生執,便是魔障。
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修道者,都倒在這個情字上頭。
隻是她想不通,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才惹得崇越念念不忘,那他對自己的示好,又是為何?
崇越的衣服還在滴水,他卻呆呆地站在水邊,活像丟了魂兒似的。
墨夷音看不下去,如果這一路崇越都是這個樣子,她神魂有損,萬一有個顧不來的時候,崇越豈不是白白丟了性命。與其如此,倒不如和崇越分道揚鑣的好。
“你若是想拖我後腿,儘管在那裡傻站,我自己一人也能上路。”
墨夷音冷冷地丟下一句,頓了下,道:“你是名滿天下的劍君,既然做不到對三尊的許諾,就不要跟在我身邊。”
墨夷音抬頭,如晶石般璀璨的星眸撞入崇越的心底,“連自己都保護不好的人,憑什麼讓彆人相信你?”
“抱歉,前輩,剛才是我一時大意,惹得前輩費心。崇越在此謝過前輩,並向前輩保證,以後的事情絕不再犯。”
崇越擲地有聲,眼神堅定。
墨夷音救了他一命,還是他的前輩,於情於理,他都不能再放鬆精神,以免妖邪趁虛而入。
得了崇越的保證,墨夷音輕哼一聲,“看你表現。”
水鏡妖隻是他們下山遇見過的第一個妖,而人世間妖邪無數,早晚有驗證崇越話的時候。
想到此,墨夷音難免要以過來人的身份勸崇越一句,“修道之人,重在修心。心念繁雜,於修為無益,而且更容易被外物所擾,你是可塑之才,有些話,我不必多說,想來你也明白。”
崇越踏入修道之途時,他的師父便告訴過他,心明澄澈,大道坦途。可大道之路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保持一顆澄澈如鏡的心去對待。
“我有一心愛之人,自從她離去後,我深感人世無常,道途雖寬,可我的心已經隨她而去。”
崇越與墨夷音相對而坐,他眼中出現了墨夷音所認識的一種名為懷戀的情緒,“前輩,這樣的我,已經沒有問鼎大道的可能了。”
“執念已生,魔障伴心。”墨夷音搖搖頭,“你若自己看不開,我說再多也徒勞無益。”
道,不是彆人勸出來的,而是自己悟到的。
墨夷音於此事上看得通透,如果崇越自己不放下那個姑娘,不接納那段失敗的感情,那麼遲早會毀在這上麵。
旁觀者清,也大抵如此。
“那麼前輩呢,沒有遇到過放不下的事情嗎,前輩心中從來沒有生過任何魔障?”
崇越看似無意的問話,卻勾起了墨夷音隱藏在心中一段久遠的過去。
“確實有一些,當年我的師兄被魔族所殺,這是我的魔障。我為了給他報仇,苦練刀法,後來殺了魔族,魔障便消失了。”
墨夷音無意識地摩挲著刀柄,臉上是如水般的沉靜淡然,這件事隻要有心人去查,並非打聽不到,隻是知道當年那件事的人,除了樂隱門和歸元宗的一些故舊,大多數人都已經不在了吧。
“抱歉,我不該問的。”
崇越問出那句話,確有真心求教的意思,然而他沒想到竟是問到了人家的傷心事,一時有些歉疚。
這卻是他想的差了,功名利祿,修道者大多能渡,唯有情難渡,自是因為有心便有情,喜怒哀樂,苦憂愁懼,皆從情生出,是以情關難渡,墨夷音的魔障是死去的師兄,這也非奇事。
“沒什麼,都已經過去了,要是我說起這件事便大發雷霆,火冒三丈,豈有顏麵教導你這個後輩消除魔障?”
墨夷音不以為意,淡淡說道。
幾百年過去了,再深的傷口也會逐漸愈合,隻不過會留下一條疤,提醒她與那人相關的事存在過。
“前輩大仇得報,乃消魔障,可是我的心愛之人是因我而死,我卻什麼都做不了,實在是慚愧。”
或許是因為墨夷音和崇越的愛人長得相似,崇越忍不住向他吐露出隱藏在心底多年的愧疚。
“當年我聽人說遊山上有蛟龍作怪,年輕氣盛,所以孤身一人上了遊山,想殺蛟除害。那蛟龍的功力遠遠超出我的預想,我沒能殺了它,反而受了重傷,瀕死之際,一位叫易弦初的姑娘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