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頭看向少年,忽然想起自己還沒有問過他的名字,有些歉然,溫聲道:“你叫什麼名字,忙了半夜,我想你也累了,不如留在這裡和崇越一起休息怎麼樣?”
少年看了崇越一眼,笑了笑,“我沒有正經名字,他們都叫我阿律,神仙姐姐叫我阿律就好。至於劍君嘛——”
阿律拉長聲音,翹了翹下巴,“我會照顧好他的。”
而在百草樓的結界中,小家夥饒有興趣地盯著他們,直到墨夷音和禦獸宗的人走後,她笑眯眯地說道:“你們兩個,是不是有話對我說?”
墨夷音並不如何熟悉此地,穀槐倒是知道該往哪邊走,於是由穀槐為首,墨夷音陪在一側,算是保護他們,一行人很快離開了百草樓附近。
約莫過了半盞茶,走到大路上,忽然墨夷音表情一凝,對穀槐道:“等一等。”
穀槐正要問墨夷音怎麼了,卻見墨夷音神情冷肅,手握住了刀柄,剛經過一場苦戰的心又高高提起,心想莫非是魔族去而複返,來殺我們了?
地麵傳來微微的震顫,樹枝搖晃,塵土飛揚,一聲長唳響徹天空,巨大的青鳥展開雙翼,在眾人所站的地方上投下一片陰影,青藍色的流焰羽毛飄落,在接觸到地麵的瞬間化作一團青藍色的火焰消失。
而在一聲震耳欲聾的長嘯過後,一隻約有四丈五寸高的白虎在眾人的麵前停了下來,這虎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毛兒,皮毛油光水滑,顯然是喂養的極好,金黃色的圓瞳如兩個小燈籠一般,炯炯有神,對上這妖獸的眼神,禦獸宗的幾個弟子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在它的四足和脖子處,各有一圈鑄金的圓環,圓環上刻著詰屈聱牙的繁複咒文。
這白虎瞪著眾人,張口欲嚎,被一人伸出頭拍了拍腦袋,那人說:“安靜,你太吵了。”
墨夷音循著聲音看去,隻見白虎之上,一人著紅衣金冠,金絲紋繡在晨曦的微光中閃閃發亮,那人修眉俊目,約在二十上下,眉目間天然帶一股盛氣淩人的氣勢,姿勢睥睨,居高臨下地瞧著這群禦獸宗的弟子。
不一會兒,又有好幾個穿著禦獸宗弟子服飾的人,各騎著一匹追風獸,停在白虎身後。
追風獸外表與馬相似,卻有禦風之力,速度比平常的馬快上許多。追風馬多生活在天山腳下,以雪頂蓮花為食,性子剛烈,馴服一匹馬起碼要花十幾年的時間,雖說十幾年對修者不算什麼,但是修者寧願把這時間花在修煉上,也不會浪費在馴服一匹除了速度無特殊之處的妖獸上。
能花這個時間,且有這個能力的,隻有禦獸宗的人,能乘追風馬的禦獸宗弟子,想來在禦獸宗的地位並不低。
想到此,墨夷音反而放下心來,有了禦獸宗的高階弟子,再有這流焰青鳥和白虎妖獸,即使那些魔族找來,輕易也奈何不了他們。
那青鳥忽然縮小,飛至白虎頭頂,於眾人頭頂上的陰影也立時散去。
墨夷音正要對穀槐道彆,那白虎上的人卻道:“你們做了什麼好事,竟然敢違反宗規,不稟師長,悄悄離宗,莫非是禦獸宗的地方太小,容不下你們幾尊大佛?”
東林的臉色一白,本就膽小的他聽聞此話,冷汗津津,嘴唇囁嚅幾下,什麼也說不出來。其他幾個禦獸宗的弟子更是如此,互相對望一眼,最後都把目光投到了穀槐身上。
穀槐麵對魔族時,尚能侃侃而談,胡說八道,待聽見虎上的人發問,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深深地低下頭去,“是我……”
他暗暗咬牙,雙拳緊握了幾回,“是我錯了,請少宗主莫要責怪其他弟子……”
墨夷音此刻方反應過來,原來那白虎上坐的人竟然是禦獸宗的少宗主。多年之前,她曾見過禦獸宗宗主。
那時的她因為中了魔族的陷阱,身中極寒冰氣,雖然身穿用火精絲織成的衣服,可寒氣乃是從體內而發,所謂的暖玉和裘衣並不能幫助她抵禦,聊做安慰而已。
身中極寒冰氣的人若是不能及時除去冰氣,不出三年,便會被冰氣吞噬,化作一個冰人。
想要祛除極寒冰氣,便要用火山口生存的炎獸心丹,服用之後自然可以極寒冰氣與炎獸心丹的烈火之息抵消,人再不受冰氣所擾。
炎獸的心丹不僅可以祛除冰氣,還是味煉藥的絕佳藥材,炎獸生活在火山之中,普通人難以輕易招惹,可修者們自恃能力通天,常常捕捉了炎獸賣出高價,以致後來炎獸的幾近絕跡。
墨夷音中了極寒冰氣之後,由於炎獸的找尋不易,師父狐鳴書很是費了一番心思,直到聽說在禦獸宗豢養著幾頭炎獸,她便帶了墨夷音上禦獸宗求取炎獸心丹。
炎獸捕捉雖易,豢養卻難,取了心丹就是要了炎獸的命,禦獸宗宗主好不容易花了大代價養活炎獸,當然不肯輕易把炎獸心丹交給狐鳴書。
墨夷音還記得初見禦獸宗宗主的模樣,是個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一雙虎目炯炯有神,一身紅衣金繡穿在他身上像是土匪暴富,沒想到他的兒子卻生的如此清俊。
被稱為少宗主的人冷笑一聲,揮手一揚,一道破空之聲忽然響起,一條纏金錯銀的長鞭劈下,鞭子上隱有異光閃爍,足見得不是尋常兵器。
那長鞭去勢甚急,而且正對著這群修為不高的禦獸宗弟子,若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挨上這麼一下,非要去了半條命不可。
可墨夷音轉頭一看,這群人居然就這麼傻愣愣地站著,沒有一個要躲的,她也顧不得什麼外宗人不能管彆的宗門處置的規矩,閃身揮袖,使出一招“風繞玉竹”,手腕一翻,那長鞭竟被她奪了下來。
穀槐等弟子早已閉上了眼,知曉自己這次違反門規,無論得了什麼教訓都是應該的。少宗主的性子並不和善,在宗內也是說一不二,許多弟子見了他都是繞道走的,如果不是這次穀槐收服妖獸的心情過於急切,又遇上了魔族,還不知怎麼驚動了少宗主,即使回到宗門也免不了一頓懲罰,隻是遇到了少宗主,這懲罰便要加倍了。
未料等了一會兒,意料中地疼痛並沒有落到身上。
穀槐等人訝異地睜開眼睛,隻見墨夷音一手拿著鞭子,站在他們前麵,衣裙無風而動,晨曦之下,整個人仿佛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