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結采看到孔真自不量力地想要殺執鉞使,還有些驚愕,“他這是做什麼?”
瓊見羅似乎猜到了些什麼,但是易公子說的話她還沒忘記,隻要殺了墨夷音,那墨夷音身上的寶物就是他們的,孔真不管發什麼瘋,也和自己無關。
況且此時身在陣法之中,容不得回頭。
“他自己找死,管他做什麼。”
瓊見羅道,“當務之急,是拿到我們需要的東西。”
對寶物的貪念蓋過了孔真奇怪死法的好奇,沒有人在意他為什麼主動挑釁執鉞使尋死,而是各站一處,身上展現出對墨夷音的殺意。
墨夷音無奈地搖搖頭,“你們被眼前的利益迷惑,自尋死路,我卻不能陪你們送上這條性命。”
她已然看出這陣法的奇異之處,隻是就算她說出來,這幾人恐怕也不會信,不如先想辦法破陣。
這陣法若是她沒猜錯,乃是一個用人的生機為源力的陣法,名為四方陣,隻要有人在其中,這陣法就不會破。
麵前的幾人均是陣法一角,他們殺了自己,自相殘殺,最後一個人或許能逃出這個陣法。或是他們四個都死在陣法裡,這陣法因為吸取他們的生機而變得越來越牢固,自己想要逃出這陣法也更加困難。
手掌慢慢拂過春水刃的刀身,流轉的碧色宛如春日湖泊泛起的清淺漣漪,少女明眸中映出的是淺碧色的長刀和深不見底的水,“這刀法,我曾在斬殺一個作惡多端的魔族時用過,今日你們有幸,也可一睹它的風采。”
話音未落,一刀斬出!
緹結采自負劍法高超,除了攬劍閣的幾個人,其他的修者他幾乎從不放在眼裡。
劍是百兵之首,他自恃用劍便高人一等,哪怕是同行的執鉞使,他也一直不太看得上眼。
墨夷音用刀,在他眼中也不過是仗著自己的活得久,所以修為高些罷了,並不認為她是個厲害的人,然而這一刀,徹底打破了他雖墨夷音的偏見。
少年時他站在高高的劍台上,一日如一日地揮動著手中的劍,直到這把劍能打敗他的同門,能替他殺了敵人,能讓他在眾修士的大比上有一席之地……
他追求劍術至高,因為劍能給他帶來榮譽、名聲、財富……
可是還不夠,他的劍術還不夠高,他站的位置也不夠高,他不能容忍有人壓在他的頭上。
為此,他不惜叛出門派,雙手染滿無辜之人的鮮血,就是為了得到能在劍術有快速進境。
他已經忘了練劍的初心。
春水刃斬下的瞬間,他完全想不起反抗,隻有湛湛青天,朗朗刀影。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呼吸也止住,心口的跳動在刹那間停止。
眼中隻有那一刀。
驚豔絕世的一刀。
那是屬於刀法臻境,是將刀法練到極致的一種境界,平常修士即使窮儘半生,也難以窺見。
相比之下,他的劍法便如螢火之輝,何堪與人相較。
刀落,陣法破,巨大的水柱嘩然散開,水珠迸濺似下了一場急雨。
——
仲顏祁站在高台上,腳下踩的黑色瓷磚反射出男人略顯虛幻的身形和圍繞在他周身的紅花,紅花隨著水波輕輕搖晃,他仰望水麵之上,當水柱落下化成急雨之時,他有些悵然,這個強大到可以自救的少女終究和記憶裡的那個人不一樣,若是易弦初能像現在一般強大,當初也不會因為自己而死。
憶夢草能讓人記起過去,幾百年了,他自己選擇沉淪於憶夢草帶來的回憶中,始終不肯醒來。
他和易弦初的疏遠不僅是因為那個在寒香徑遇見的宮女,更讓他生氣的是,那個宮女,是易弦初主動送到自己床上的。
仲顏祁無論如何也忘不了,自己在床上見到那個宮女羞怯麵龐的感覺,驚愕、憤怒、失望……還有無奈。
宮外的傳言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沒有聽到過,說宰相功高蓋主,說要提防宰相權傾朝野,宰相身為兩朝元老,根深蒂固,放在稍有些抱負的皇帝眼中,是遲早要除去的存在。
但是仲顏祁並不這麼想,從關係來講,他還得稱宰相一聲“嶽父”,從資曆上來講,宰相的見識也遠遠地超過他,他並不擔心宰相會謀反,反倒擔心因為這流言讓他和宰相之間生疏起來。
最重要的是,宰相是易弦初的父親,他不願因為這樣的流言毀了自己和易弦初來之不易的感情。
但是當他看到自己床上躺著的人時,他恍然驚覺,自己所有的隱忍和按捺,都成了笑話。
他怒氣衝衝地去找易弦初時,聽見侍女們說,皇後已經歇息了。
他在寒香徑外站了不知多久,直到露水濕了外衣。
回去後,他看見少女瑟瑟發抖的身軀和濕紅的眼眶,她跪伏在地上,身上隻穿了一件輕薄的衫子,透出裡麵緋紅的褻衣和嬌嫩的皮膚。
他滿腔的怒氣在寒香徑外站了那半宿後就已經消失殆儘,此刻隻有無奈。
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家何采薇。”
翌日,宮女何采薇賜一宮主位,為四妃之一——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