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瑜心神蕩漾，悶悶過了半天。夜間飯後趙益來了，敲著白子兒道，“二郎勿怪，你平素不在女色上用心，今日見了羅姑娘卻有些異樣，難道從前有些淵源？”趙益小處糊塗，大事清明，趙瑜早知難以瞞過他的眼睛，仗著共生死的交情，不答反問道，“不知羅姑娘如何入了宮？”

趙益不理內宅事務，不過人是皇帝命九月來要了去的。皇帝不好女色，有此舉動甚為古怪，趙益便存了心，如今仍記得大概，便從頭說起。前歲擬辦太後壽禮，敬王府收了數名姑蘇繡娘，惠兒是其中之一。其時繡功雖好，然而體弱多病，倒也不覺如何出色。皇帝突然要人，趙益留意，這才發現此女生得甚像前朝的羅美人。

“先帝在時吳越錢王獻采女若乾，有位姓羅的被封為美人，能書善畫，十分出眾。可惜二月繁霜殺桃李，青春剛好時沒了。彼時今上還是太子，甚為惆悵。如今難得有如此相似之人，可不是圓了他的心。”

趙瑜心下不安，自見到趙惠之時起，她已不知滾過多少念頭。一時憐惜，惠兒先天不足，整年不出閨樓，不知她如何度過家破人亡後這些時日；一時又是擔憂，罪臣之女，處於深宮豈不是危機重重。此刻聽趙益道宮廷秘事，她更是煩憂，“畢竟庶母，如何能有這種心思？”趙益笑，“不是咱倆私下裡說麼。我也是猜的，當年我不過十二三歲，依稀感覺。想必太後也有所聞，因此想賜死羅姑娘。聽說官家趕去時，羅姑娘已被三丈白綾絞得不能呼吸，兩月咽間紅腫不能言語。”

趙瑜心中發緊，她拚將身死報家仇，如今思及惠兒安危，卻不能如此魯莽，思來想去，卻苦無良法。趙益看她執著枚黑子隻是躊躇，那手雖是修長，卻滿是老繭與傷疤，有幾處傷痕顏色頗新，正是他乾的好事。當日一言不合便將她的手與碎瓷輾在腳下，如今想到滿是歉意，他伸掌覆在趙瑜手上，“二郎。”趙瑜抬頭，趙益道，“我府中佳麗甚多，除了正妃不好交待，餘下你相中哪個，我自為你做主。”

這話，從前趙益已說過，此番重提，可見當真。

離家後趙瑜嘗儘苦辣，便是趙益，初始亦欺她淩她，若不是那日她自山洪中救了趙益，結成生死之交，隻怕早晚被逼至忍無可忍。

趙益見趙瑜不語，不知她心底如何想來，怕她丟不開放不落，又勸道，“世間女子無非如此，便是生觀音日久也成母夜叉。”趙瑜想到敬王好色的傳言，料想他視女子如衣，舊不如新，不覺啞然。趙益以為已經說動趙瑜，洋洋一笑，轉眼卻見趙瑜起身拜下。

燭火搖曳，眼前人目光清澄，“王爺恕我欺瞞之罪，趙二本是女子。”

趙瑜儘道前因後果，雖有幾分忐忑，然則既想與他人謀事，先不交出自家的底，他人又何需回待以誠。

“這麼說來，果然將門虎女。”趙益道，“先起來吧。”他奇道，“何以你生得與令姐無絲毫相似之處？”沒等趙瑜說話，他搖手又道，“罷罷，我不問這些個。”他看著趙瑜，“你待如何？”

趙瑜答，“某擬考進士舉，請王爺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