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搞得加古婭也不好意思朝科爾發威,不然自己心裡會產生欺負了笨蛋的愧疚感。
但科爾不這麼認為啊。科爾打心底裡感到後悔,但又有些彆扭不知怎麼開口:“我不是……安導演沒事了?”
“沒事了。”
在又一陣尷尬的無聲後,科爾搓著臉,聲音悶在掌心裡:“……潘特爾小姐,你們把我換掉吧。違約金和醫藥費我會賠償,我砸鍋賣鐵都賠。”
“……誰說換你了?”加古婭心情複雜。雖然她也搞不懂安的決定,但她還是如實告知了科爾:你還是戴維斯的演員。
科爾虎軀一震,把手撒開,鼻涕還糊在掌心和人中上:“不換我?為什麼不換我,我都差點把導演打死了。”
看著科爾這個憨猛的樣子,加古婭無端聯想到了熊。
“嗯……她可能不抵觸這種被打後的感覺吧,總之你沒事了,導演甚至覺得你挺好的。”加古婭也不知道自己簡潔的轉述,無形之中給安潑上了什麼臟水。科爾再次虎軀一震,夾了夾屁股。
A同戀?還是受虐傾向???
這二位被各種心緒亂了兩天的男女,此刻腦回路詭異地分道揚鑣,歪到兩個極端去了。
一個覺得安腦子被打傻了,一個覺得安惦記自己的前麵或者後麵。
好在重新投入排演工作的科爾顯然敬業了很多。他變得更加有耐心,更加愛鑽研。即使沒有什麼人看著的時候,也要證明自己值得留在這個劇組似的,拚命跟自己較勁。
劇組裡的演員們還是有點排擠他。不,比起說排擠,更不如說是害怕,因此繞著他。這無形中變成一種孤立,好在賽恩斯的名聲也不太好,也是被孤立者,他們兩相處倒是和諧了不少,對戲也默契了很多。
加古婭接手了大部分的工作,但她在這周還是抽空寫了兩頁劇本。因為科爾此刻的狀態,讓加古婭聯想到伊斯頓所說的赫爾曼。
從沒想過,自己手上會染上鮮血的一個人。
他曾經驕矜自傲,看不起所有人。會對弱者用暴力威脅以達成目的,但從沒有想過殺人。
一個很普通的惡人形象,但又還沒那麼壞。然而正是這種常規的心理,很少有人能用肢體和表情演繹得真實。
可能是跟安呆久了,加古婭也變得會果斷地利用一些東西了。
在把這兩頁劇本給他們講過戲後,加古婭提醒了科爾一句:“找找你前幾天的狀態。”
科爾愣了愣神:“噢。好的,副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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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號基地被人類成功攻下。
這個消息以極快的速度,僅憑借口耳相傳,就讓大部分基地的人知曉了。
彌賽亞給每個人的智能手環都發布了通緝令,通緝人員是赫爾曼·戴維斯,罪名是反叛罪、爆炸罪……
然而沒人知道,戴維斯此刻的狀態很不好。他已經躲在自己的房間好幾天水米不進了。
他的嘴皮暴起,眼下是明顯的青黑色,表情呆滯而麻木,抱著膝蓋,用一種蜷縮在母體的嬰兒般的姿勢側躺著。
有人敲響他的門:“戴維斯先生,戴維斯先生?”
戴維斯遲鈍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努力控製沙啞的嗓子,維持聲線的穩定,強裝無事發生地說:“怎麼了?有什麼事?”
門外的人說:“那邊開會出了結果,聯盟也把這次誤傷定性成意外……犧牲的機械師們的追悼會今晚就要舉行,您要出席嗎?”
誤傷,意外。
戴維斯的身體震顫了一下,他現在隻想快快把門外的人打發走,於是用十分冷靜的語氣說道:“我會出席,現在我有點事,你先離開吧。”
等到門外徹底沒有了動靜,戴維斯開始無聲地、用力地扯自己的頭發。他抱著頭,很用力地張大嘴,顫抖著下頜無聲地嘶吼。
房間裡僅有這無規律的氣聲嘶喊,戴維斯早就流不出眼淚了。他壓抑著不發出聲音,額角青筋暴起,自虐般的抓撓自己的脖子,扼住自己的咽喉,在用光體力後,頹靡地躺在地板上,空洞的眼睛無神地望著天花板。
追悼會這個詞也在提醒他自己。
戴維斯,你是個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