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國含璋公主入殷和親不僅是朝廷大事,更是民間八卦的熱門,在這個娛樂設施不太充足的年代,人民卻娛樂精神十足,最感興趣的都是上流社會、貴族階層的八卦。
含璋公主已經從無鹽女變成了天仙下凡,中間不知曆經多少翻版流傳,當柳枝聽到這些傳聞,不禁啞然失笑,建業百姓似乎不如洛陽百姓來得愛八卦。
她現在乘著華麗的車輦,穿著最尊貴美麗的衣裙,在她身邊為她保駕的是整個洛國最英俊的驍騎將軍司馬羽,但她卻隻感到了害怕。她還是太天真了,以為能夠引誘洛帝君,以為洛帝君會留下她,她小看了洛帝君也小看了司馬羽,他已經為她結下一張網,她卻不願認命。
馬車平穩地向前行駛,沒有意外,一個月後她就會到達殷國都城涿陽。她無力改變被擺布的命運,柳枝隻是一介弱質女流,憑什麼同殷室皇子司馬羽鬥呢?儘管這皇子從雲端摔下來了,但他終究還有機會翻身。
在離開洛陽之後,柳枝一切都沒有可轉圜的餘地了。她終於在第三天的時候病倒了。跟隨的禦醫隻能診出柳枝是太過憂慮,連日來的心神不定才導致病倒。司馬羽並未表現出著急,他甚至不去看她一眼,柳枝的心似乎揪了一下,病更重了,這個時候,司馬羽才去看她。
司馬羽看著她柔弱的樣子,於是生出幾絲憐惜之意,他扶起她,讓她靠在他懷裡。
“柳枝,你是在折磨自己還是在折磨我?”司馬羽煞有介事地說。
她明白他話中並無多少真心卻還是忍不住感動。女人就是如此,以為一個男人憐惜自己便是愛了,其實那隻是他心血來潮的溫柔罷了。
“你病得這麼重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你怪我把你晾著了?”
“對。你究竟想怎樣?我隻是一介女流,於你有何用處,殷王就算愛柳沁月,難道就會移情於我,即便如此,我又能做得了什麼?”
“柳枝,你隻需依賴我,僅此而已。”
“那麼你做到了。”從頭至尾她能依靠的人也就隻有他,他們其實都明白這一點。
司馬羽端起身邊的藥碗,一勺一勺地喂給她喝,體貼又溫柔的樣子。她明知這是他為她設下的網,她卻不由地寧願踏入這張網。
柳枝順從地依偎在他懷裡,他們都不說話,因為一說話就不自覺地偽裝自己。
這大約是他們一生中最安寧的時刻。
隻是,柳枝明白自己大概就是那浣紗的西施,工具而已。
從洛陽到涿陽行程大約月餘,由於公主沉屙耽誤了行程,但最終還是到了涿陽,路怎麼走都是有儘頭的。
涿陽與洛陽都處偏北之地,不同於越、楚居於南方,洛、殷兩國皆是民風熱情淳厚,因此柳枝受到了離開洛陽的同樣的待遇——民眾的八卦好奇之心。
當柳枝乘坐在馬車裡由殷國使者引進王宮,一路上涿陽百姓議論紛紛:“聽說這個公主是民間來的!”“不會是隨便搪塞給我們殷國的民女吧?!”“不,不,我聽我在洛陽的親戚說這個公主是洛帝君親自從民間接回來的!”“那是真公主了?”“依我看,真不真不要緊,主要是漂亮不漂亮?”“那倒不知道了。”
當百姓們討論地正熱烈的時候,和親車隊正緩緩駛過,誰也沒能瞧見這位來自洛國的公主。
殷王宮
柳枝跟著殷國使者步上朝堂,一步一步的跨上台階,她跨得極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在殷國隻有自己一個,司馬羽在進入涿陽之前突然改道去建業了,而她隻能獨自一人麵對更陌生的一切。
殷國的王司馬玦就是當初的皇十子,他的輪廓和司馬羽很相似,隻是他的英俊充滿了侵略性,仿佛美人帶煞。司馬玦在位十五年,北逐匈奴,南占楚地、越城,隻有洛有實力與殷相抗,而此次和親不過是暫時的和平。
柳枝恭敬地行了禮,並柔柔地請安:“含璋參見君上。”
王座上的男人懶懶地掃視了滿朝文武一眼,又看了柳枝一眼,她低垂著頭,恭順又柔弱。
“含璋公主不必多禮。”
柳枝抬起頭,直視這司馬玦,仔細地打量著這個男人,這個即將成為她丈夫的男人。
司馬玦看著她,好像是。。。。。。她。。。。。。那個刻在心口上的名字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他永遠忘不掉她,正如她所設想的那樣。
“含璋?你叫顧含璋?”
“不,‘含璋’隻是封號。”
柳枝感覺得到司馬玦看她的目光裡是懷念與傷痛。
“公主芳齡?”
“十六。”
“哦?寡人已經三十六了,都能做公主你的父親了。十六歲,真是如花般的年紀。”他歎了一口氣,沉默了一下,“司禮監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