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記了沒有?”
“沒有。”
“你還愛不愛他?”
“……”
“你想不想和他在一起?”
“……”想,可是,“我不想再傷心。”
“你心裡其實早已經有答案。”最後書雙果斷的一拍,了解了此懸案。
原來有些事情,即便是自己內心裡早已經有了答案,從彆人口裡聽到,仍是覺得驚心無比。特彆是,那些不願意麵對和承認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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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剛才書雙問的三個問題。其實那三個問題,她的心裡都是肯定的答案。但是,就如她所說,她不想再傷心。隻是,這借口聽來這麼無力。
她想起那個時候,平凡的自己與始終耀眼的他站在一起,他們之間的距離感,以及後來分隔兩地,電話那端頻繁的沉默。他其實沒有說過愛他,他第一次說愛,是說的,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她一直記到現在,這是她心裡一道越不過去的坎,她緊緊的抓著這個把柄不肯放手,不知是想要證明什麼。
走到家樓下的時候,她看見一輛墨黑色的車停在樓下,高墨斜斜的靠在車門上。她遲疑了一下,走了上去。
他打開車門,示意她坐進去。
“今天你沒有去上班。”肯定句。
“恩,我請了假。”塗嫿看著窗外疾駛而過的景色,覺得有點熟悉,“去哪裡?”
“XX墓園。”
“!”
“我打電話去你們公司,他們說你今天去掃墓了。”昏暗的燈光下,高墨的側臉看起來非常柔和,“我也想去看看你的父母。”
高墨的溫柔讓塗嫿不知所措,她靜靜的看著窗外的景色,不知該說些什麼。
當塗嫿再次站在父母墓碑前的時候,有些哭笑不得,她還沒有試過同一天來兩次墓園。
“爸媽,我又來了。”她看了一眼高墨,說,“這是高墨。”
高墨沒有開口,隻是對著墓碑深深的鞠了三躬。一時間,兩個人都不知道要說點什麼。他們站了很久,沒有對話。
回路上,高墨沉吟了半響,開口問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塗嫿突然有些煩躁,冷冷的說,“告訴你做什麼,像現在這樣同情我嗎?”
高墨沒有理會塗嫿嘲諷的口氣,他認真的看著前麵的路,一字一句的說,“不是同情。”
不是同情,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塗嫿回到家,打開門,呆呆的站在客廳裡,塗嘉從房裡走出來看見她,驚了一下。
“姐!你怎麼哭了?”
塗嫿有些莫名,抬起手,抹上臉頰,竟是一手的淚。此刻她疲憊萬分,竟有些站不直身子。她站在記憶的漩渦裡,看著自己被洪水猛獸般的回憶一點點的吞噬。她抬起頭,看見塗嘉一臉焦急的向她走來,覺得人影重重,剛要開口,便失去了意識。
塗嫿醒來的時候,就看到書雙坐在她病床前看書,見她醒來,忙走過來,問她,“感覺好點沒?”塗嫿少見的麵無表情,她隻是定定的看著書雙。
“你在家裡暈倒,把塗嘉嚇了一跳,連忙打電話給文雍,文雍把你送到醫院來,剛走。”書雙小心的看了一眼她的臉色,柔聲說道,“怎麼回事?”
塗嫿也不回答,隻是招了招手,讓書雙坐在她身邊。書雙走過去,坐了下來。塗嫿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一動也不動,也不說話。書雙等了一會,忍不住要再問點什麼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肩頭一陣潮濕,她僵了一下,便不再動了。
塗嫿在哭,沒有聲響的哭。她認識她這麼多年,這是第二次看見她掉眼淚。
等塗嫿稍稍平複了一下情緒,她走出病房,正好碰見文雍,文雍奇怪的看著她的衣服,“怎麼弄的,濕了一大片。”
“是眼淚。”
顧文雍聽了也沒說什麼,轉身撥了一通電話。
書雙再進病房的時候,塗嫿已經徹底平靜了下來。她對書雙笑笑,抱歉道,“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說什麼呢,病糊塗了。”
“書雙,陪我說說話。”
“好。”
“書雙,當年,吳希之也好,文雍也罷,都不是我和高墨之間的真正問題,我們之間,愛的根基非常脆弱,脆弱到,他稍稍一推,我就走的很遠了。你能明白嗎?”
“恩。”
“我愛他,他或許也愛我。可是,我愛我的,他愛他的,兩個人的愛在相遇的時候沒有銜接好,稍微的震動,都能分開我們十指相扣的手。”
“爸媽的去世給了我一個逃跑的借口,我拿著這個借口,告訴自己不要再期待什麼,這樣就不會再受到傷害。當我忙著在這個世界站穩腳跟的時候,我以為我已經忘記了。”
“可是書雙,我再看見他的時候,那份心動,與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一樣,沒有少一點,隻有更多,這些更多裡,包括了這些年來歲月獨自沉澱下來的感情。好像這份心情從來都不曾被我丟棄過,隻是保鮮起來,放在心裡最深處。”
“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緣分深,情分淺,無法相守,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在X市,我曾遇到過他,我對他說,縱使我們能在人群裡相遇千萬次,也沒有機會相守,一開始,就沒有機會。我們從來就在錯過,不斷的錯過,車站,機場,城市,相遇,然後離開。”
“知道嗎,上大學之後,所有的印象,都是車站,以及電話那端再常見不過的他的沉默。我沒有信心。”
“我從來都讀不懂他。”
塗嫿說的很慢,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書雙,帶點委屈和迷茫,看的書雙覺得心底一片柔軟。她摸摸塗嫿的腦袋,說,“傻丫頭,順著自己的心就好。”
順著自己的心嗎。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這個勇氣。
高墨最近一直在忙著籌辦個人畫展,展廳正廳最大的一幅畫一直沒有定下來,選來選去他都不甚滿意。正煩惱,龍澤走過來,“高墨,畫展的名字定下來沒有,你不定海報和展卷都不好印刷。”
考慮一會,他開口道,“就叫塗塗墨墨吧。”
“圖像的圖?”
“不是,三點水一個餘的塗。”
“墨是你名字的墨?”
“恩。”
“好,我去告訴他們,讓他們趕快把海報弄出來。”龍澤說完就走了。
高墨忽然想起塗嫿那個時候總是抱怨他從來不畫她,不禁苦笑。她哪裡明白,他不是不畫,他畫過很多,卻不滿意,從未給她看過。像是想到什麼,他從皮夾裡拿出一張照片,看了許久,然後提起筆,快速的畫了起來。
塗嫿在醫院裡打了幾天的吊瓶便恢複正常上班了,夏果果見她來上班,內疚的不得了。
“塗嫿,都是我害得你勞累過度了。”
“沒有的事,倒是你,去和主編談談,看能不能早點把產假批下來。”
“親愛的你真好,寶寶生下來認你做乾媽!”果果馬上狗腿的湊了上去,一臉討好。
“好呀。”果果的寶寶一定會很精彩的。
“塗嫿,你的信件。”王姐拿了一打信件放在她的桌子上,轉身前警告性的看了夏果果一眼。
“那你忙,有事叫我。”夏果果一個激靈,說了一句,連忙走開了。
塗嫿大致翻了一下,都是一些讀者來信,正準備收進抽屜裡,等不忙的時候再細看,突然間一行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她頓了頓,將那封信抽了出來。手輕撫過信封上的塗嫿二字,心不可思議的柔軟了起來。
高墨的字寫的非常好看,剛勁有力,一勾一劃都寫的很清楚。剛上大學的時候,他們一南一北,她曾逼他寫信給她,寄去她的學校,他勉勉強強寄了一些,隻不過信紙上畫多字少,那時候她不甚在意,當寶貝般的收起來,想念的時候拿出來反複的看。他的字跡,她早已爛熟於心。又或者說,爛熟於心的,不僅僅是字跡而已。
她打開信封,裡麵隻有一張展卷,她的視線停留在展卷上最為醒目的四個字上,想起書雙說的,順著自己的心就好。
有些什麼,是我還能夠挾以為之任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