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捏緊衣裳,皺眉咬破了唇,心中問候了人販子祖宗十八代,此生與人販子不共戴天。
“誒呦。”蔣年年裝模作樣,但口腔是真的疼。
她喊得大聲連連,駕車的人嗬斥道,“吵什麼吵,再吵就宰了你們。”
“大哥,大哥,我真的不行了,嘔~”
那人販子被迫停下馬車,他倒要看看裡麵是個什麼情況,他憤怒地一把掀開簾子,打了把燈籠進去。
蔣年年趕忙吐了口血,血掛在嘴角拉著絲。
一旁的高緯也順勢將嘴裡的血噴出,他根本不把自己當回事,口腔裡的肉咬得深狠,留得血比蔣年年誇張。
人販子被嚇一跳,他再探去燈籠,見那小姑娘臉上一顆顆紅點,甚是嚇人。
蔣年年蹙眉繼續叫,“大哥,我肚子真的好痛,渾身難受,還有我這頭好痛。”
說完她又仰頭湊過去,“大哥你摸摸我的頭,燙不燙。”
那大哥哪敢啊,見這陣仗,手中燈籠都拿不穩。
“其實不瞞大哥,我跟我阿兄是來集裡賣身葬爹娘的。”她說著又哭了起來,抽泣著,“我那苦命的爹娘,渾身長紅點,吐了幾口血之後就死了。不是我們不想治,是大夫來了看了一眼就跑了,嘴裡囔囔著瘟疫,他分明就是在胡說。”
“大哥我求求你,我爹娘還沒下葬,把賣我們的錢送到村裡,那村就在……”蔣年年愈說愈激動,跟條毛蟲一樣爬過去。
嚇得那大哥一軲轆掉地上,“你彆過來啊~”
蔣年年憋住笑意,這金馬影後舍她其誰。她艱難轉頭看向身後看戲的高緯。
他揚唇,似是誇獎。
人販子捂著屁股,連連咒罵,他拿了根杆子捅過來,嚇人一跳。
“晦氣死了,都給我滾下來。”
好嘞!
手被綁著沒法扶東西,也沒個下馬車的梯子,蔣年年跳下來時,險些摔斷腿。
她蹲在地上,腳踝有些扭到。旁邊一下沉悶的聲音,高緯假意綁著手,他倒跳得輕鬆。
他倒是把她的臉點得跟麻子一樣,自己舍不得毀容,那張小白臉完好無損。
人販子一溜煙就駕著馬車沒了影子。
解都不給她解,擺明了扔他們在這喂狼呢。
“殿下,我這手。”
她抬眉,雙丫髻亂糟糟的,臉頰爬的時候蹭了灰,她露出一張可憐巴巴的臉,高緯不再裝,他扔下繩子,俯身替她解開。
“謝殿下。”
蔣年年顧往四周,這荒郊野嶺,深山老林的,嗚的一聲竟還有狼叫。
她今晚不會要叢林探險了吧,出宮玩不是這樣玩的好不好。
“殿下,我們現在怎麼辦。”她揉手,手腕被綁得酸痛。
高緯立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前方,“順著這條路,原路返回,聽天由命。”
這得走多久。
高緯依舊淡定從容,明明是個孩子,卻讓蔣年年看不透喜怒哀樂。
啊不對,有怒,她還是能迅速捕捉到高緯想刀了自己的眼神。
蔣年年眼見著高緯開始走起,趕忙一瘸一拐跟上他,“誒,等等我,殿下。”
他側目,餘光裡那隻蹦跳的兔子姿勢滑稽,他開始放慢腳步,手中轉動灑了一路金粉已空空如也的小瓷瓶。
月光皎皎,還好能看清腳下的路。
“殿下,我們未按時回去,被發現怎麼辦啊。”蔣年年小心跟在他身後,跟著他的腳步走。
“放心,你舅舅無事,隻要他不說,便無人知道本王順著他的車出去。”
“本王已讓阿來打點好,且不說你這小宮女無人注意,就算有人問起,也是本王許你出宮探親,屆時,你晚回宮幾日便可。”
“那殿下你呢。”蔣年年快一步,抬眉望他的眼。
夜裡他眸深沉,空洞望不到頭。
“不過是罰跪挨板子的事,父皇不會殺我。”他似是滿不在乎,十幾歲的孩子好不畏懼,說得輕巧。
“可是我心疼。”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低頭定定望著蓬首垢麵的小姑娘,不屑地揚起嘴角。
“心疼?”
蔣年年點頭。
他轉頭,望著前方那一片恐怖伸著爪牙的林子,緩緩開口,“收起你那諂媚,你該去賭高儼,而不是在我身上費心思。”
殿下,聽俺狡辯。
“殿下當奴婢是趨炎附勢之人嗎?”
她又道:“無論日後殿下順境還是逆境,富貴還是貧賤,我都願與殿下同甘共苦。”
怎麼越說越像結婚誓詞。
夜裡起了風,發帶還纏在發髻上,在夜裡飄蕩。
她莞爾一笑,揉在風裡拂過耳畔,“因為奴婢當殿下是友,與我一起抓螢火蟲的友,殿下彆不信,我最講義氣。”
月光下,餘光中,少女的眼睛很亮,如那日漫野的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