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進的吃食由老章照料,倒不苛待。蔣年年托他送了些食材進來,變著法做些美食,昨日是西湖醋魚,明日又是江米釀鴨子。
又或是些沒見過的焦糖布丁和什麼抹茶蛋糕。
前些日子,故意等豆腐長毛了,做什麼臭豆腐。還有那酸筍,做什麼螺獅粉,螺獅是一顆沒見。
那味道由永寧殿向外熏,凡是路過的下人,都得感歎一句永寧殿如今落魄得屎尿溢出,恭桶無人打理。
見到煙囪裡冒出的煙霧,聞著巨臭無比,又傳殿下因被廢,精神失常,開始食那糞水。
高緯風評被害,於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他一把刀架在蔣年年的脖子上,她顫顫巍巍點頭,才停止對臭味食物的探究。
原世界,她家中是開飯館的,父是掌勺大廚,從小耳熏目染,她閒下來便專研些美食,在這方麵她倒是天賦異稟。
永寧殿後院被她開了半分地來種瓜果蔬菜,現下快入冬,如今隻好種些冬瓜,等臘肉熏好了,屆時煲湯喝。
她拎著小鋤頭,哐哐開地,心中有盼手下有力量。
高緯撐起窗便能望見她,他倚在窗邊握著書卷,書中金戈鐵馬,書外田園風光,怡然自得。
火爐煮茶,茶水沸騰,煙霧徐徐而上。阿來用帕裹住壺柄,小心手中的活。
阿來倒上茶,瞥見舉著鋤頭的蔣年年忍俊不禁,“這小丫頭力氣倒是大。”
他眼神專注看書,可上麵的字漸漸模糊,聚成一個扒著白米飯的肉丸子,他低低一笑,“她那飯可不是白吃的”
阿來擦去案上的水珠,在陽光下晶瑩發亮,“小人去叮囑幾句,彆把殿下養的蘭花當成野草拔了。”
他望窗外,蹲在地上挑著蘭花葉,歪頭不知如何處理的蔣年年,秋天的葉落下,落在她的烏發間,如一片金子。
明明是秋日萬物正當凋零,此刻滿園卻顯春色,他想,大概是化作春泥更護花。
他便這樣望著,輕輕說了句,“隨她鬨騰吧。”
隻要彆再製造些臭味。
蔣年年鋤著鋤著,便又去尋花盆,小心翼翼順著根挖起,栽進盆子裡,乘上泥土澆上水,看它不再焉了,便捧著它去找高緯。
“殿下殿下,我給你看樣好東西。”
高緯正在喝茶,他瞥了眼那分外熟悉的綠栽,心中一下明了。
他翻書,眉目一轉,“你可真會借花獻佛。”
蔣年年捧著蘭花過去,她盈盈一笑,自圓其說,“殿下栽那角落裡如何賞蘭,奴婢給您放這窗口,享日月精華,殿下探頭便能聞到花香。”
她不知不覺中已移到他身邊,跪坐在墊子上,整個人向窗外伸去,把花盆安在石板上。
竹葉劃在她的臉上刺刺癢癢,她見那竹葉已經擋了大半個窗,抬眉扯著竹條,“這得剪剪了。”
她翻到剪刀,邊剪邊問一旁看書的高緯,“殿下,這些日子您無聊嗎?”
“書中自有黃金屋。”他淡淡一句。
竹葉枝扔在窗外,隨它腐爛,蔣年年歎氣,袖子滑落到肘間,手臂有些冷。
“黃金屋再華麗也是書中的,殿下哪能一天到晚都看書。”她望著竹葉,和枝葉間的太陽。
“我本就鮮少出去,自幼便待在永寧殿,與我而言早已習以為常。”他抬眉望向窗外被開墾的半分地,若一定要比一比,他倒覺得還是這些荒唐的日子要來得有趣。
偌大的永寧殿隻剩他們三人,小日子過得安穩,蔣年年每天變著法讓高緯開心,食物上是源源不斷,要想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在察覺到,高緯對那桂花糕貌似格外偏愛些,她便日日做那桂花糕,慢慢等他吃膩了再換彆的。
不過他對那桂花糕愛不釋手,好似吃不厭,跟那奶糖一樣,高緯格外偏愛甜食,這是蔣年年這大半年來總結到的。
許是這孩子爹不疼娘不愛,平常甜的吃得太少了。
她雖總愛給他做些甜的,但甜食傷牙,她開始規定起次數。
高緯落下了個毛病,字練了一半,便挽起袖子去尋硯台邊的奶糖,他見硯邊空空如也,不免搖頭歎氣,隨後在自己也未察覺中輕輕揚起嘴角。
轉眼間已是入冬,菜地裡的冬瓜藤長出了小球,蔣年年歡歡喜喜給它們澆水施肥。
她脖子間圍著狐絨,是老章廢半天勁給她弄進來的,格外保暖,據老章說這是鄴城小姐才用得上的,給她這小宮女圍著可是天大福分。
反正她關在這裡,外麵也沒人進來管她,她穿衣倒自由,想穿宮裝便穿宮裝,不想穿了就算是裹個抹布也無所謂。
晚間她說給高緯聽,第二天阿來便扔給她一堆上好布料,是永寧殿曾經受賞堆積在庫房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