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難得地,用平和的,商量般的語氣說:“我不是不讓你交朋友談戀愛,但是你找的這個,你和她也太不合適了。”
“且先不說我,我們這邊的人怎麼看你,就是那個秦淮,”餘競說到這裡有點輕蔑,“她媽就是個瘋子。”
餘疏雨終於有了反應,抬起頭反駁道:“她媽媽不是瘋子。”
餘競一皺眉,忍了忍還是沒發作,繼續說:“好,那你知道她媽媽怎麼瘋的嗎?還不是因為看到她爸和男的滾在一起,你說說,要是再讓她知道她女兒也喜歡同性,人家怎麼接受的了?疏雨,你們現在都沒有能力,怎麼在一起?我怎麼能不為你的未來擔憂?”
餘疏雨死死攥著拳頭,指甲嵌進掌心,鮮血把白襯衫染紅,她恍然未覺。
餘競看著她,歎氣,說:“我給你時間考慮,我會待到後天。”
他說完,抬步上樓,敲開了餘夢回的門。
餘夢回已經換好了睡衣,揉著眼開門,看到餘競他似乎很驚訝,側開身:“爸爸,您談完了?要進來嗎?”
餘競忽略他的話,開門見山道:“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什麼?什麼話?我一直在房間裡啊。”
“撒謊。”
餘夢回沉默著。
餘競審視著他,說:“昨天我收到了不少照片,也是你送的。”
餘夢回張了張嘴,似乎想辯駁,餘競卻沒給他這個機會,為他下了判決:“餘夢回,你跟彆人耍小心機我不管,但是,算計到我的頭上來,你還不夠格!”
他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
餘夢回憤恨地剜了一眼樓下。
餘疏雨在樓下枯坐了一整夜。天才剛剛擦亮,她就撥通了秦淮的電話。
若是以前,不到六點鐘,秦淮一定在睡覺,不可能聽見電話。
餘疏雨也在心裡期待著,她不要接。
不要接吧。
可偏偏,秦淮也一夜沒睡。
送餘疏雨離開後,秦淮本想直接洗漱睡覺的,可她剛躺下,劉姨就打來電話,說秦雲君又犯病了。
秦雲君從年前鬨過一次後,一直都很正常,大家都以為她好了,甚至蘇慕瞻都認為她不再需要自己住家觀察,所以去了另一個病人那裡,隻偶爾回來看幾眼。
“我下午出門去買菜,回來小姐就把一樓的東西全砸啦,還一定要見你,我勸也勸不住。小淮啊,我看桌子上有一些照片,是你和一個女孩子的。”
秦淮忽然想起之前李子離說有人在調查她,不得不暗罵一聲,該死的任齊。
她趕回去安撫秦雲君,然而秦雲君一看見她,尖叫聲更大。
她把照片砸在秦淮臉上,質問她為什麼也要背叛自己。
秦淮被掐住搖晃的時候,還抽空用眼角瞄了一眼那些照片。
全都是她和餘疏雨的,牽手的,對視的,林林總總幾十張。
秦淮一陣無奈,解釋道:“我和他又不一樣。”
“你喜歡女人,他喜歡男人,怎麼不一樣,你和他一樣惡心!”
秦淮皺起眉,這話實在傷人,她忍了這麼久,語氣不免有些不善,說:“他出軌,怎麼算一樣?”
——啪。
秦雲君扇了她一巴掌,肩膀抖動著,顫抖著,“你不許說…不許說……”
那是一個非常俗套的故事。
富家小姐愛上了鳳凰男,不顧一切要和他在一起。
秦淮出生後,二人才被秦雲君父親接受,結了婚。
他們確實過了一段甜蜜的生活。
可惜,好景不長。
秦淮七歲的時候,秦雲君父親去世,家裡的企業被交給秦雲君,然而她是個戀愛腦,任齊三言兩語,她就把股份全給了他。
作為一個轉折點,任齊掌管公司後,她們的生活也急轉直下,任齊開始頻繁不著家。
秦雲君變得越來越神經質,她常常對著秦淮絮絮叨叨,說他們以前的事。可她從來不敢問任齊,不敢問他身上的香水味,口紅印。
直到有一天,她接秦淮放學,卻在自己家裡,在她和任齊的床上,看見他和一個男人滾在一起。
秦雲君終於瘋了。
秦淮一直都非常恨任齊,可她更加可憐秦雲君。
所以被扇了巴掌,她也不反抗,任由她咒罵。
直到後半夜,秦雲君鬨累了,才睡過去。
秦淮卻爬上樓頂坐了一宿。
有那麼幾個瞬間,她甚至想不管不顧地跳下去。
可是跳下去了,秦雲君怎麼辦?還有餘疏雨,她們才剛剛開始,她下午還在給她過生日,答應要一直陪著她。
餘疏雨打來電話的時候,秦淮真切地鬆了一口氣,扯出笑,接起電話。
“喂,姐姐。”
“嗯,早上好。”餘疏雨的聲音平靜,古井無波般,秦淮卻感到了一絲不對勁,心詭異地吊了起來。
“怎麼啦這麼早打電話給我?”
“我們見一麵吧,好不好?”
仿佛某種預示般,秦淮打心裡覺得這時候不能跟她見麵,見了麵的話,有什麼東西,就再也挽回不了了。秦淮深呼吸一口,強顏歡笑道:“明天上學再說吧,我這裡有點事。”
餘疏雨態度堅決,“見一麵吧,我去找你。”
不知為何,麵對秦雲君一夜的無理取鬨,秦淮也能做到麵不改色。然而,到了餘疏雨這裡,她平靜的一句話,卻輕易點燃了秦淮的怒火,她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嗓音尖銳,“為什麼一定要見麵,你要說什麼?”
餘疏雨不知是被嚇到了還是怎麼,一時間沒有說話。
秦淮口不擇言,厲聲質問道:“你要跟我分手是不是?你也要騙我是不是?你也要離開我是不是?你們都是騙子!騙子!”
餘疏雨似乎想辯解,“我……”
秦淮打斷了餘疏雨的話,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仿佛靈魂被抽離般,她控製不住自己的這具軀殼,要用最狠毒的言語,要用最尖銳的利刃,捅向自己的愛人。她幾乎是吼道:“那就分手好了!還見什麼?我們再也不要見麵了!”
後來秦淮無數次回想起現在的場景,無數次後悔自己的衝動。
但是現在,她沒有聽任何解釋,把手機用力地拋到了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