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
望著那隻白皙的小手片刻,闕執墨起身走進內室,握住那隻手正要把它放入床帳,指尖相觸,床帳忽然動了一下,她微怔,垂眸看去,那隻白皙的小手已經飛快地縮入了帳子裡。
他醒了?
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撩開床帳。
“不要……”
低低地嗚咽,從床帳裡麵傳了出來。
闕執墨的指尖停頓在輕柔的床帳上,她默默地注視著映在床帳上的那個身影,眼神有些黯然:“小墨點……不想見我嗎?”
“小墨點”三個字出口的那一瞬間,闕執墨麵前的床帳抖動了起來,低低的嗚咽,隨著嘶啞的嗓音傳了出來:“不想、不想!不想見,不想見,默姐姐不是大將軍……默姐姐不是大將軍……嗚……默姐姐不會扔下公子和小墨點不管……默姐姐不會娶公子以外的人……默姐姐……嗚……”
停頓在床帳上的手指連帶著整支手臂都劇烈的抖動了起來,仿佛是掛了千鈞重擔一般,緩緩握成拳頭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是嗎?”闕執墨喃喃地低語了一聲,魅惑的桃花眼裡浮起了薄薄的水光,意識到眼前的景物變得模糊起來,她猛然仰起頭,強睜著眼睛,逼退眼睛裡的淚水,等到眼前的一眼恢複清明,她才緩緩低下了頭,勉強地看著眼前不斷抖動著的床帳,啞著嗓子道,“那麼……墨色公子……你先歇一歇吧……這裡是我的臥房,沒有我的允許不會有人敢進來……霜華那裡,我已經去通知他了……應該很快就到了……你不必不安,我先走了。”
床帳大大地抖動了幾下,一條縫隙露了出來。
闕執墨抬頭,視線正好與一雙蘊著水氣的烏溜溜大眼睛對個正著,臉上微微綻開一抹笑,剛要開口說話,床帳又是一抖,縫隙立刻便消失不見了,那雙烏黑的眼眸也重新被掩住了。
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闕執墨轉身舉步走出了房門。
門外,是一座小型的花園。
花園正中間,種著幾株紅梅,正是當季,開得十分絢爛。
而讓闕執墨停住腳步的是背對著她站立的頎長身影。
一身月白色的夾襖長裙,烏黑如墨的長發鬆鬆地挽了個髻垂在身後,因是國喪期間,沒有什麼繁複的飾頭,隻斜斜地用了一根碧玉簪子,看起來簡單卻不失雅致。
仿佛是察覺到了身後的注視,正站在一株紅梅樹下仰首端詳著樹上盛放紅梅的容成雅音,忽然轉過了臉。
肌光勝雪,眉目流轉,波光盈盈,無雙姿容映著身後一片紅豔,卻是人比花嬌叫人貪看。
“妻主,墨公子可好?”
悅耳的聲音,隨著優雅的一記欠身,在靜寂的庭院裡散開。
闕執墨眯了眯眼睛,淡淡地應了一聲:“古大夫說無礙,那就應該無礙。”
容成雅音長眉輕挑,額上火紅的鳳凰印記隨著他的動作動了動,遠遠看去好像是活了一般:“那雅音可以去看看墨公子嗎?”
闕執墨睨了一眼容成雅音,並不答話。
對著那雙冰冷的眼眸,容成雅音卻是不慌不忙,沒有一點的驚懼,隻是淺淺地笑著:“午間時候,雅音正陪著祖父安排府裡的各院事務,所以不知道芙蓉館內發生了什麼事,但,既然墨公子是在館裡昏過去的,雅音身為這裡的主人,自然應該前去照料……”
“他已經睡了。”闕執墨收回了視線,垂首輕輕地拂了拂外袍的下擺,“我已經派人去叫霜華了,他等下就會過來。你……還是去歇息一下吧,這一天下來,你應該已經累了。”
站在梅花樹下的容成雅音清亮的眼眸微動,嘴唇微抿,笑容更深:“難得妻主體恤,那雅音恭敬不如從命。”
說完,對著闕執墨再度欠身,行完禮之後,便轉身走向了花園一側的角門。
隔著素白的院牆,可以看到角門後的黑瓦白牆。
那裡,是這芙蓉館的院中院,也是容成雅音以後的住所。
闕執墨靜靜地看著那頎長的身影緩緩地消失在合攏的角門裡,轉頭看了一眼身後已經合上房門的屋子,慢慢地抬腳走出了芙蓉館。
已是黃昏,夕陽漸落,天色暗沉,幾點濕意隨著風飄了過來。
闕執墨站在滿是殘荷的碧池邊,看著原本平靜的水麵,在水滴的作用下泛開一圈一圈的漣漪。
她閉起眼睛仰麵朝著天空,任那越來越密的水滴打在臉頰上。
一片漆黑之中,水聲越來越密,越來越密,就像好那一天一樣,嘩啦,嘩啦……響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