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人的人，得到想要用的人。

賣人的人，想要的隻是銀錢。

被賣的人，想要的隻是溫飽。

算是各得其所。

執墨靜靜地聽了一會，重新又將眼睛轉向雨幕。

這雨，已經下了有小半個月了，不知還要下多久……

希望能儘早開晴。

如果那個時候還沒有人買她，她可以好好翻曬一下破廟裡她睡的那片稻草。

陳婆子的住所在雲城郊外的一座破廟裡，破廟年久失修，她睡的那一處，瓦也沒有幾片了，晴天裡還好，總還可以卷著稻草禦下寒，可是這下雨天……

想起那換了數次，卻總是濕答答的，躺上去直冒水泡的稻草堆，執墨覺得身上的熱意更重了。

再度蜷緊了身子，卻被一陣忽然吹過的風給凍得打了一個哆嗦。

下意識地想要挺直腰身，眼前卻是一陣暈眩。

無力地曲起腿，將腦袋抵在腿上，執墨被濃濃的倦意所侵襲，緩緩地閉上了眼眸……

沉沉的黑暗裡嘶啞的聲音一遍遍地飄過。

“小姐，屬下撐不住了……”

“對不起，小姐……沒辦法送您回到老正君的身邊……”

……

好黑……

雨聲好像變得遠了，是雨停了嗎？

怎麼感覺好像有震動的聲音傳了過來？

是什麼聲音？

什麼聲音來的……

“聿！”

“讓開，讓開……”

“哇……”

好像有馬車來了，是有生意了……真奇怪，這麼大的雨……怎麼還有人來？

怎麼會這麼吵？

好像有很多人在哭……發生什麼事了嗎？

啊，是了，有客人上門，牙婆們一定爭著去搶生意了，一定是把孩子們給拉扯疼了……肯定有陳婆子的份，她的脾氣最壞了……那些孩子們動作慢一點，就要挨她的拳頭了……

“臭丫頭，還不給我滾起來……躺在地上作死麼……擋了我的財路，看我不打死你……”

突然，一陣陣的鈍痛，從身上各個角落傳了過來。

其實，也不是很痛……因為那些痛楚，好像隔得很遠……

“……”

有什麼聲音，從耳邊飄過。

其中，聽得最清楚的是“啪”的一聲，好像是鞭子甩在地上的聲音，緊接著，執墨聽到了陳婆子的一聲嗷叫聲。

咦？

陳婆子被打了嗎？

真稀奇，竟然還有人敢打她……要看看呢……

好沉……眼皮怎麼也張不開……

執墨皺了皺眉，默默地按照樊姨教的行氣法門緩緩地在身體裡運行了一周，身體好像有點力氣了，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模糊的視線裡，一道道細密的雨織成了一道綿綿的雨幕，隱約可以看到一輛妝飾華麗的馬車停在不遠處，此時，正有一個纖瘦的身影，被人扶著從馬車上下來，然後獨自撐著傘，往她走來。

……

好像有人在她的頭頂說話，但是，不管她怎麼努力，卻怎麼也聽不清楚。

突然，有一個清亮的嗓音帶著憤怒，清清楚楚地跳進了耳朵裡：“這銀子，買她可夠了？”

緊接著，就聽到了一聲脆響： “當！”

執墨倦倦地睜開眼睛。

映入眼底的，是在她用來喝水的豁了一個口子的陶碗裡跳動的小銀錠。

看起來約摸小指粗細，粗粗一看，大約有二兩左右。

“夠了，夠了，謝公子賞賜，謝公子賞賜！儘夠了，儘夠了，這丫頭可真是好福氣，公子竟然花這麼大價錢買她……”

好一陣的沉靜之後，陳婆子的欣喜若狂的聲音，隨之響起。

誰？

買了哪個丫頭？今天隨陳婆子出來的，除了她之外，還有五個女娃，不過，皮相好一點的，隻有五兒。

二兩銀子呢！

可真是闊綽的大手筆了……

在鳳霄，二兩銀子換成銅錢的話足有二十貫，每貫足有一百文。在今時的雲城，一文錢少則三個肉包，多則十個饅頭，再不濟也可以換上五個素包，這裡……

至少抵得上雲城最普通的兩口人家數月的開銷了。

看起來是個殷實的人家。

嘴角掀起一抹淺淺的弧度，執墨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真好，五兒那丫頭真是好福氣……緩緩地斂起了眉，一股倦意濃上了心頭……好困……好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