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初相識 六月裡的天氣,雨說下……(2 / 2)

碧城桃花曲 百裡慕秋 5425 字 9個月前

良辰到也未曾想過,還有這一層,一時呆楞。

良識循循善誘

“哥哥知道你不喜歡顧家那個小娘子,可沒辦法呀!婚姻之事都遵父母之命,不如……你便勉為其難了吧!再說,那小娘子幾年前我也見過,挺齊整的一個人,除了門戶低些,其它也無甚可挑剔……”

良辰一陣頹喪,感覺自己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所取。他那時正值青春年少,對詩文中出現的窈窕淑女,有了朦朧的渴望,也對舉案齊眉,白頭偕老的兩心相知甚是向往,可母親硬要把顧家那個小丫頭塞給自己,一切美麗的憧憬,似乎皆成了泡影。

解鈴還須係鈴人,即是母親的主張,自然要從她身上下功夫。

挑了個魏國公夫人心情看上去不錯的日子,良辰又到母親跟前轉悠,國公夫人看兒子吞吞吐吐的樣子,早已了然已心,便對他悠悠道

“你的來意,我都知曉,隻是有一樁,你需得聽清楚,我與念姿的母親自小一塊長大,是拜過金蘭的,她是你的姨母,也是我的妹妹,未出閣前有一年,我不幸染了重疾,四處尋醫都未見好轉,家裡人以為我必是在劫難逃了,便著手替我訂製棺木,安排後事,唯有你姨母日日守在我床前,毫不放棄的端湯喂藥,後來聽人說深山裡有位醫師,醫術甚是高明,她便帶了兩個仆從隻身前往,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在深山裡尋了整整兩日,才找到了醫師,那醫師卻是有些顧慮,並不想出山,畢竟救一個身患重疾的病人,若是救不回來,恐被受患者家人遷怒,可終是抵不過你姨母的軟磨硬泡、哭哭啼啼……還是隨她出了山,這才救了我一命……”

良辰聽得脊背發涼,這哪裡是金蘭姐妹的情誼,分明就是過命之交,看樣子這婚是萬萬退不得了。

良辰心中悵然,沮喪的埋怨

“母親要做有恩必報之人,卻要兒子來填這恩義的坑,算何道理!”

魏國公夫人笑道

“你姨母重情重義,她的女兒又能差到哪裡去,焉知這不是良緣,你現在不願意,隻是不與念姿相熟,說不定有朝一日,你還要追著酬謝母親呢!”

良辰瞪大雙眼盯著母親,簡直佩服她的異想天開。

魏國公夫人言罷卻又歎了歎

“我嫁得好,妻憑夫貴,得幸遇見了你父親,對我是一心一意,你姨母卻是嫁得不甚如意,念姿的父親隻是常關主薄,門第低些到也無妨,可前些年居然打著家中沒有男丁的借口,收了一房妾室,進門一年果真便給他添了一個兒子,如今,大有寵妾滅妻的勢頭,你姨母的來信,每每提及,流露出的語氣皆是心灰意冷,我著實氣不過,便讓你父親去敲打敲打,可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不也隻能點到即止,你姨母與念姿的父親,就此也就失了和,夫妻倆早就是形如陌路一般……你姨母遇上了這樣的事情,我卻是半點忙也幫不上,是也,隻能安排你與念姿的婚事,讓她稍稍安心些,她如今牽掛的,便也隻有這個女兒的歸宿了。二郎啊!你讀了那麼多聖賢書,定然知道為人子女,以孝為先的道理,你日後定要對念姿加倍好些,不然便對不住你姨母了……”

聽了這半晌,良辰算是明白了,莫名其妙的,自己便成了這筆糊塗帳的終結者,想必是脫不了身了,他低著頭瞧了自己鞋子一陣,忍不住苦笑,心裡哀歎造物實在弄人,似乎是不想認命也不成了,當下便起身,對母親嗬腰供手朗聲道

“兒定遵從母親的意願,與那顧家娘子結成秦晉之好,以後絕不再有退婚之念。”

他說此話的時候,有些悲壯,仿佛要用這聲音與自己所向往的愛情做一個決彆。

堂堂大丈夫,豈有天天困在兒女情長的道理,自己還未入仕,還未報效朝廷,學問還需精進,從此便埋頭苦讀,學業確實突飛猛進,短短幾年下來,已是國子監裡數一數二的監生了。

二十一歲時,終是如願以償入了禁中,由官家親自出題選拔後入仕,欽封資政殿學士。

也是在這一年,陳夫人大病一場,魏國公夫人慌忙趕回了常關,奔忙到塌前時,陳夫人已是氣若遊絲,慘白的臉上勉強擠出了一點笑

“姐姐啊!……這回怕是真不成了,要與你永久的分彆了。”

此情此景,著實令魏國公夫人悲痛欲絕,她強忍著哀傷,一麵寬慰陳夫人,一麵又速速打發人去請名醫師,自己則與念姿日夜守在床前。

醫師找了不少,藥也吃了不少,卻也不見好轉,大概是長期鬱結難抒,已然油儘燈枯了,不到一個月便鬱鬱而終了,臨終前回光返照的一刻,突的拉住念姿的手交到了魏國公夫人的手中

“念姿便交予姐姐了……請姐姐善待她。”

魏國公夫人這裡已是泣不成聲,一疊連聲道

“你放心……放心……”

陳夫人便緩緩鬆了手,眼望著頭頂上的帳簾,再也說不出一句話,挨不到一柱香的時間,頭輕輕向裡一歪,這便去了。

魏國公夫人哭得暈厥過去,慌得一眾仆從手忙腳亂,有經驗的嬤嬤過來掐了人中,這才慢慢醒了過來。

一眼瞥見念姿,跌坐在母親屍體前,蒼白的臉上,一雙含淚幽深的眼,透著無儘的悲傷以及對未來無限的恐懼。

魏國公夫人摟住她喚道

“我的兒……不要難過,你母親不在了,以後我便是你母親……”

兩人抱頭痛哭,念姿恨恨道

“父親真是鐵石心腸,母親走了也不來瞧一眼,虧了他們還是正頭夫妻。”

魏國公夫人慘淡道

“不看也罷,原就是沒有多少情份了,讓她走得清爽些。”

國公夫人操持完喪禮才折返回京,雖是一路風塵仆仆,卻立馬差人去喚了良辰來,對他道

“你姨母走了,念姿要守孝,原訂下的婚期便要往後延延,按規矩守孝需得三年,可我怕念姿在常關會受人欺負,便也顧不了那許多規矩了,一年孝期滿了,便讓你倆完婚。”

良辰見母親一臉憔悴,自是不敢有異議,當下便答應了下來。

誰知道隻過了半年,念姿的父親便又去世了,據說是他將妾室扶正,大排宴席那晚喝酒喝高了,一腳踩進了池中淹死的。

魏國公夫人聽了,隻說了一句

“老天爺竟長眼了,真是活該!”

可這樣一來,念姿便又要多守一年孝,魏國公夫人也沒辦法,畢竟雙親都去世了,上趕子的大辦婚禮,是萬萬不成的,隻能等孝期滿。

婚期還差一年時,魏國公夫人便實在耐不住了,她們雖有書信往來,念姿卻從來隻是報喜不報憂,魏國公夫人知道她繼母為人刻薄,便打發人去常關打聽她的近況,一打聽,才知道她與繼母時常鬨得不可開交,魏國公夫人想著,反正婚期也近了,索性便遣了人去接她上京都。

良辰的車輦緩緩穿過了街道,行至魏國公府,雨還在滂沱而下,齊榮打了傘遮著他進了府邸,他負手在雨中慢慢而行,走得甚是心不在焉,臉上無任何熱切的表情,證明自己對這新人的期待,依然的不鹹不淡,依然的處變不驚。

一個仆從見了他倆,過來嗬腰行禮,然後便引著往花廳去,說魏國公夫人已候在哪裡多時了。

到了花廳廊廡外,他站著不動,隻見雨霧朦朧處,隨風輕旋得起起落落的紗簾後,依稀有俏麗的影子在晃動,軟軟糯糯的說話聲從裡間隱約傳來,垂垂而掛的竹簾下,可以看到紅綠相間搖曵的裙擺,蓮步珊珊複又笑語盈盈著。

他暗自歎了口氣,知道一定是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