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比自薦枕席卻遭人拒絕更尷尬的事 ……(2 / 2)

碧城桃花曲 百裡慕秋 5777 字 9個月前

“芊雪十三歲時曾拜司樂司的林典樂為師,每隔幾日便入禁中一趟,不過當時去司樂司學習各類音律技藝的小娘子不少……殿下這是要向芊雪打聽相識的人麼!”

趙宥承淡笑

“每隔三五日午時,便會奏響那曲斷斷續續,東拚西湊的《碧澗落泉》可是你……”

嚴芊雪大為尷尬,略微不滿囁嚅道

“殿下如何得知,那時候剛剛學習,技藝還生疏得很……不過頂多就是個不大流暢,何以到了殿下口中,便成了東拚西湊。”

趙宥承卻絲毫沒感覺到她的難堪,神色如常道

“那段時日,我也在司樂司習藝,咱們教習的地方僅一牆之隔,聽著《碧澗落泉》實在彈得不像樣,有時也會用簫聲帶一帶,後來問了宮人究竟是何人在彈奏,他們說是嚴司業家的長女。”

嚴芊雪恍然大悟

“原來時常伴芊雪練琴簫聲竟是殿下所奏,可半年後那簫聲便消聲匿跡,也打聽過想致一致謝!可惜宮人們都諱莫如深、誠惶誠恐,芊雪也就不便再追問。”

趙宥承神色有些暗然

“後來自然是本王被遣楚江,合宮上下禁止談論此事,你去詢問隻能引人恐慌,不過這些都是過去的事……”

那是久遠的時光裡,發生過的一縷交集,他們都曾有過歲月靜好的模樣,那時的他是集萬千注目的天之驕子,那時的她也是心無旁騖的白月光。

此後,宜太妃聯合朝中重臣,欲圖扳倒太子,扶趙宥承上位,可惜消息走漏,被官家先一步獲悉,結果事敗,官家痛定思痛,終是在長嫡人選上下了決心,將趙宥承遣往楚江,宜太妃也被圈禁於自己宮內,下令終身不得出寢宮半步,在趙宥承遠走楚江一年後鬱鬱而終,之後老官家也隨之而崩,太子趙宥賢順利榮登大統……

前塵往事如同煙水浮雲般滑過,在返京都,一切已然物是人非,他成了戴罪之身,而麵前這位與他有過一縷交集的女子,竟也成了罪臣之女,他們是往事裡彼此照見的影子,擁有著相同的宿命,趙宥承忍不住在心中喈歎,果然世事無常,同是天涯淪落人!

嚴芊雪咬了咬牙,橫定了決心,朝他盈盈跪下,無限淒惻道

“殿下,咱們如今的情形也算同病相憐,我知道朝廷有祖製,隻要皇家逢迎喜事,可大赦天下……所以殿下能不能幫幫我,娶了我做你的王妃,如此一來,我嚴家皆可獲赦。”

趙宥承唇角一勾,依然似笑非笑的注視著她。

“嚴娘子,此時此刻以這樣的方式,來談婚論嫁,會不會顯得有些不合時宜,誰也不是傻子,豈會在這節骨眼瞧不出此等用心,官家斷不會答應賜婚。

他是有那麼片刻同情她,可為了這樣的一縷交集,就以身犯險,也不是他的作派,人雖在楚江這麼些年,可京都的形勢他一刻也未曾大意過,趙宥賢若不是一直防備自己,何以派了那麼多細作到楚江,若不是自己時刻小心謹慎,恐早就遭構陷謀反罪名,便是這次被急召回京,也不肯住自己曾經的彆院,而停留在了驛館,便是有心讓趙宥賢與整個朝廷官員知道,他楚江王隻是回京述職,並不打算長時間逗留京都,並無不臣之心。

嚴芊雪並不打算放棄,或許這也是她唯一的機會,怎麼著也得搏一搏,複又換了個方向小心翼翼道

“芊雪雖是戴罪之身,可戴罪之身亦有戴罪之身的好處……殿下若是娶了我,也恰好向官家證明,殿下對官家其實早無不臣之心,聯姻寧願娶罪臣之女,也不願與朝堂上有勢力、根基的門閥世家有所攀連,這樣也可令官家放下對殿下的戒備之心。再則,殿下離京遠走楚江已然多年,與朝堂上下官員已無聯絡,便是等同於將自個孤立在外,這對殿下是大大不利。父親次此涉案,牽連甚廣,朝中許多貴戚、官員都身涉其中,殿下若是以大婚為由,為嚴氏一族爭取大赦,那其它涉案官員必會得已寬待,這便是賣了他們一個人情,這些人日後必會感念殿下的恩德,在朝堂上殿下也不會再處於過於被動的局麵。”

趙宥承聞聽此言,到有些觸動,他確實想向官家表明自己的立場,令官家放鬆戒備,從而減輕楚江的賦稅,至於賣個人情與涉事官員,暗中培植勢力一事,他確實也在心裡揣度過,從朝堂的明麵上看,自己似乎孤立無援,曾經追隨母妃與舅父的勢力,卻依然暗插其中,朝堂上的風向,他也並非是一無所知。

趙宥賢想大刀闊斧改製的決心,自然不是一日兩日了,近幾年楚江的賦稅也是連著翻了又翻,自己前前後後辛苦經營這些年的家底,都快要被掏空了,此次上京,便想著好好勸諫一番,此番勸諫若是能取得朝堂上多數官員的支持,趙宥賢迫於壓力,自會從穩固大局的角度上多加考量,如此,也可事辦公倍。

恰巧遇上了嚴司業貪贓枉法一案,也算是機緣巧合,自個便求個賜婚,乘這個名頭,將朝堂上一觸即發的矛盾化解,用此警醒一下趙宥賢,萬事不可激進,順便表明一下自己安份的心跡,如此一來,用成婚之名到是個不可多得、一舉兩得的良策。

沉吟半晌,終是做了決定,微微歎道

“本王前半生被派係之爭所累,這暗中培植勢力之事,是萬不能為之,隻是不願父皇苦心經營的江山,麵臨岌岌可危之泰,這有損朝廷根基的事,自當想儘法子阻擋才是……隻是如此一來,無論嚴娘子真意也好,假意也罷,便都要與本王捆綁在了一起,畢竟本王也是戴罪之身,他日無論發生何種變故,一樣會牽扯到嚴娘子,且大婚禮成之後,嚴娘子還要跟隨本王回楚江封地,楚江並非富庶之地,本王用了七年的時間打理,才略微有了些起色……這些嚴娘子都考慮清楚了麼?”

到了此刻,嚴芊雪逐漸冷靜下來,語氣堅定道

“芊雪如今已無退路,這個處境殿下自當明白,無論殿下最終是否能救我父兄於危難,都是我嚴氏一族的恩人,彆說楚江是偏遠之地,便是天涯海角,芊雪也會誓死追隨,芊雪雖是閨閣中女子,卻也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至此之後,芊雪便是殿下的人,任憑殿下差遣,絕無怨言。”

趙宥承望了望窗外疾風驟雨的世界,又暼了眼前這位斬釘截鐵少女,怎麼說都是個遇外,鬼使神差便打算著應允,究竟是事態令自己不得不做此決定,還是這楚楚可憐的模樣,實在令人心神恍惚……想不到此次回京居然還有這神來一筆

“嚴娘子也不必忙著指天盟誓,這隻是咱們一頭熱,官家謂必能允準,畢竟這個時候求賜婚,明眼人一望即知,是奔著大赦而去,本王也隻是儘儘人事,成不成還要看天意。”

嚴芊雪卻十分肯定道

“芊雪相信殿下定能想到辦法說服官家,這事一定能成。”

趙宥承頗有些意外笑道

“哦!嚴娘子何以如此篤定?”

嚴芊雪回道

“芊雪認識一個小娘子,她教了芊雪一個道理,遇著難事,需得硬起心腸,你硬了,事便軟了,法子自然也會冒出來……所以,芊雪才硬著頭皮來求見殿下,果然殿下最終還是被我的誠意所動,願意助這一臂之力。”

殿下是人中龍鳳,集智謀與勇氣於一身,隻要殿下想做的事,芊雪相信定能達成所願,那怕麵對的人是官家,芊雪亦深信,殿下必會找到說服他的理由。”

果然是請將不如激將,趙宥承聞聽此言,忍不住哈哈笑出了聲,這是個什麼鬼的道理,分明是沒有退路的硬撐,卻非要說得如此氣勢磅礴。

“小娘子將合家上下的性命,都押到了本王身上,這一把確實賭得大,也罷!即如此本王便跑這一趟!反正趙宥賢最怕的便是拿祖製說事,本王以大婚為由,他還能攔著不成。”

思忖片刻,又對嚴芊雪道

“即是要緊之事,連夜入禁中已是來不及了,這時候應該已經下鑰了,待明晨早朝前去求見官家,嚴娘子便不必在此等候,回府去吧!明日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派人知會娘子,娘子安心便是。”

言畢對嚴芊雪揮了揮手,示意她回去,嚴芊雪十分感激屈膝朝他深深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