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宥承卻覺此舉甚是荒繆,嗤笑道
“七弟不是打算用一個女人,便將趙宥均扳倒,可不要忘了,他與官家乃是一母同胞,他行事再荒唐,官家定也隻會小懲大誡一番,到最後定是傷不到什麼筋骨,反到把咱們變成了心懷叵測之人,能落何好處?”
趙宥恒麵不改色
“皇兄説得在理,此事若是私下交於官家,結果定是大哥適才所料,可若是弄得人儘皆知,朝廷百官無所不曉,你猜又會是怎麼的一番景象。”
趙宥承心下一凜,頓時沉聲
“七弟,你此舉……究竟意欲何為?”
趙宥恒反到嗬嗬一笑
“皇兄如此睿智之人,豈會不知臣弟之念,他趙宥均欲離間咱們兄弟,咱們為何就不能與彼之道還施彼身。官家多年無嗣,趙宥均亦是正統嫡出,他若是有子,該著急的是誰?趙宥均不讓身畔的妻妾、外室有子,無非就是怕官家把太子之薨算到了他頭上,你說咱們若是把這位柳娘子的事跡,拿到各大燕館、酒樓,讓說書人不分晝夜,輪翻說個無人不曉,皇兄,你覺得官家兄弟二人又會如何處之,咱們朝堂上老臣子、言官們又會作何態度?”
分彆七載,趙宥承實沒料到,這位一向慈眉善目、人畜無害的皇七弟,竟有了如此這般深沉的算計。
趙宥承起身,負手緩緩踱步
“難道七弟此舉,便隻是想挑起他二人的不合,這裡邊便沒有其它用意了麼?”
趙宥恒清淺一笑
“官家不是一直為太子之薨耿耿於懷麼,咱們封地賦稅翻了又翻,想必便是打算將此賬記在你我二人頭上,讓咱倆日子過不下去,如今可好了,有了柳雲娘這顆棋子,也算天助我也,趙宥均不讓自己妻妾有孕,連外室有孕都要致人於死地,此舉不是此地無銀是什麼!朝堂上那般老臣子,日日盼著儲君,柳雲娘若是喜獲龍胎,趙宥均又是嫡子身份,到時候,還真不知這官家該如何自處,想想都替他痛快!”
趙宥承見他十分篤定,便淡淡道
“柳雲娘所出,若是鳳胎呢?”
趙宥恒擺了擺手
“無妨無妨,皇兄以為柳雲娘能順利待產麼,隻怕消息一旦傳出,有人便會坐不住了,這一把太大不敢博呐!究竟誰會不惜一切代價害柳雲娘落胎,還是拭目以待吧!到時候這謀害皇嗣大罪,明晃晃擺出來,咱們也好順勢而為,力證清白,皇兄覺得如何。”
趙宥承定定望著他,低聲道
“七弟,明人麵前便不說暗語,實話實言,當初這太子之薨,可與你有關係?”
趙宥恒波瀾不驚、成竹於胸展顏一笑
“臣弟覺得,這朝堂上下應該一致認同,是皇兄你所為,否則皇兄結親,也不好作配罪臣嚴氏,如此行徑 ,無非是想向官家與百官,力證自己並無不臣之心,皇兄說,臣弟猜得對是不對。”
趙宥承頓時豁然開朗,這謀害太子將手伸進內庭之人 ,應該就是眼前這位,長久以來,自己都未曾入眼趙宥恒中山王,趙宥承忽兒警覺
“嚴司業一案,朝中那麼多官員奏本,力求嚴辦此案,這……可也是你的手筆。”
趙宥恒坦言
“嚴司業貪腐多年,這可是他咎由自取,至於朝中各官員的態度,誰去推波助瀾不也是這個效果,臣弟本來打算看一看,官家與朝中各涉事官員最終會如何勢同水火,可卻被皇兄用大婚法子化解了,如此一來,到是讓朝中官員們不好揣度了,究竟是皇兄你故意為之,欲圖拉攏人心,還是顧全大局,力挽狂瀾之舉!”
趙宥承慢慢冷下了臉
“七弟,這是在責怪我攪了你布的局麼?”
沒有否認,亦沒有默認,趙宥恒緩緩喝了口茶
“臣弟以為,皇兄用不用大婚的法子,朝堂上那班保守派都會積極諫言,他們可看不得內外失和,岌岌可危之勢。”
趙宥承冷笑
“那……豈不是令七弟你白忙了一趟。”
趙宥恒不以為然
“到也不算白忙,皇兄如今不也收獲了不少人心,皇兄素來想自證已無不臣之心,隻是無論如何自證,官家及朝臣對皇兄的疑慮亦不會打消,依臣弟之見,這種事情,除非推個更可疑的人出去。”
趙宥承不言語,定定望向他
“所以,七弟是打算著將趙宥均做這不二的人選?這麼做予你又有何好處。”
趙宥恒慢條斯理
“咱們的身份相似,官家疑慮皇兄,豈會將我排出在外!若要問臣弟有何好處,臣弟亦向皇兄言明,便隻為與皇兄聯盟,相互幫襯。
以皇兄清高的性子,此等手段自然不屑去做,隻是如此一來,這局便成了死局,要做活它,自然隻能讓臣弟代勞,如今乘著皇兄大婚天下大赦,京都百姓人人有空逛個茶舍、酒樓……臣弟這便著手去安排,到時候務必讓人儘皆知,皇兄意下如何?”
趙宥承望著眼前這位始作俑者,沉默思量了半晌,終是點了點頭
“那……一切便照七弟的意思去辦吧!隻是此事關聯甚廣,一切需得小心謹慎!”
趙宥恒向他拱手道
“皇兄放心,臣弟知道如何謹慎行事。”
二人又說了一陣,王佑才送走了趙宥恒,折返回來便對著趙宥承道
“殿下不會真與中山王結盟吧!屬下看這中山王並非什麼善類,殿下若與他有所牽扯,隻怕日後會橫遭連帶。”
趙宥承望著漫天風雪,若有所思
“這盤棋是中山王先下,我不入局亦脫不了乾係,中山王他今日敢向我直言,便是篤定我的立場,此事咱們觀棋不語便成,他帶了柳雲娘過來,亦是在提醒我,想讓官家對太子之薨消除疑慮,便非要與他統一戰線,這才是大大有利之勢,是也,咱們也可靜觀其變,這些皇兄弟們,若論鬥法 ,誰輸誰贏還未可知,所有的事我都不必出麵,坐山觀虎鬥,何樂而不為!”
王佑垂首
“還是殿下看得透徹,屬下愚鈍了。”
趙宥恒出了驛館,下人忙打簾讓他登了車輦,車箱內候著柳雲娘,朝他微微欠身道
“殿下,楚江王做何表態。”
趙宥恒勾唇一笑
“他,自然是默許了,隻要他不出麵橫加乾涉,這池子水,咱們能攪多渾便攪多渾,此事你做得不錯,趙宥均應該做夢也未曾料到,你本來就是我的人,隻是你此番偷跑出來,可有引人生疑?”
柳雲娘恭恭敬敬回道
“容陵王想是對我不曾生疑,故而李荊折也隻來過一趟,平日裡看守鬆懈得很,雲娘發現身懷有孕,便設法逃出與殿下彙合,想來護衛們也不會大費周章,四處尋我。”
趙宥恒微微頷首,繼而森冷一笑
“這人呐!還是需得下些投其所好的功夫,才能事半功倍,不知容陵王安插細作在我中山地界之時,是否也會想到我的人亦爬到了他的榻臥……不過,你如今懷的是他的子嗣,不會真動了心?”
柳雲娘慌忙道
“雲娘一家有幸得中山王殿下庇佑,才能苟活至今,如今雙親還在中山為殿下效力,殿下對小女大恩無以為報,日後殿下如何吩咐,雲娘便如何行事,決不敢懷二心。”
趙宥恒微微頷首,默默打簾看著外麵的世界,天地被風雪占據,趙宥恒沉聲咬牙自語
“畢生無論付出多大代價,本王遲早都要回到這京都,將失去的一切一一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