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陵王的相貌酷似已故皇太後,這是合宮上下的公認,趙宥賢每每對著這張臉,便會想起太後臨終遺訓,護佑容陵王永享一世榮華安康。
在外官家是一朝天子,維係江山的穩固責任重大,在內自己是兄長,不讓胞弟行差踏錯有損皇室尊嚴,亦是己任。
趙宥均向來心性散漫,不好政務,隻喜迎風弄月,尋歡取樂,官家心裡自然明白,這位皇弟為何長久以來,如此形象示人,其目的無非是為打消自己戒備之心,如此行徑,亦是向朝庭上下表明,自己對皇位並無覬覦之心!
暼了一眼恭恭敬敬向自己行禮的趙宥均,官家手指書案上的奏折,無情無緒聲音裡透著威嚴
“容陵王,喚你前來,便是打算讓你瞧瞧,這些奏折都是參你。”
趙宥均心中忐忑,不知如何作答,隻能勉強笑笑
“皇兄不要嚇唬臣弟,臣弟平日裡恪守本分,恭歉謹慎!不知何人瞧不慣臣弟,非要到皇兄麵前如此汙陷於我。”
官家勾了勾唇角,掠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嘲諷道
“好一個恪守本分呐!整個京城都在傳揚你的風流韻事,與一個外室糾纏不清,逼迫正室,險些讓容陵王妃撞柱而亡……此事老師已來求見於我,肯請允準你二人合離,你做何解釋?”
容陵王低垂著腦袋,事情最終還是被捅到了官家麵前,搪塞、糊弄想必都說不過去,隻能老老實實低聲承認
“私養外室確有其事,可臣弟將柳雲娘送出京都之時,並不知她已懷有身孕,四處追殺更是無稽之談,到現在也未曾找到她藏身之處,何來追殺!”
“柳雲娘即是你私養外室,自然是得你所喜,何故又要將其送離京?坊間流傳你容陵王一直讓妻妾服用避子湯藥,這柳雲娘也是逆了你之意,才被責罰送離出京,此事可屬實……”
容陵王膽戰心驚,手心、背脊源源不斷冒著冷汗,惴惴不安顫聲道
“絕無此事!臣弟隻是察覺她有了攀龍附鳳之意,怕日後鬨著要登堂入室,所以才著人送她離京。”
官家目光如炬,直視容陵王
“當真如此?”
容陵王甚是心虛,喃喃道
“臣弟不敢有所隱瞞。”
官家不言,隻盯著他看,良久沉默不語,半晌之後方歎道
“六郎,長久以來,可是懼我將太子之薨算到了你頭上,此事的主謀至今雖未查實,可各路線索皆表明與你無關,實在無需如此戒備。”
皇室裡的兄弟,與尋常人家自是不同,先是君臣,才是血親,此刻官家喚他一聲六郎,容陵王便知道,官家已將此事視作家事,即是家事,那便有迂回可能,惶惑的心稍稍平穩了下來,忙遞上一臉淒然
“皇兄明鑒,太子之薨、臣弟亦是悲痛不已,這以下犯上之人當真其心可誅,一定要嚴查嚴辦,以慰太子在天之靈。”
官家麵不改色
“所以六郎覺得,太子之薨主謀應該是誰?”
容陵王想也未曾想
“必是趙宥承,當年他與皇兄有奪位之爭,他嫉恨皇兄承襲大統,才將手伸入內庭……”
官家饒有深意的望著他
“所以,你亦將手伸入了他的封地……”
容陵王呆楞,自覺布置得密不透風,怎的還是被官家知曉。”
望著局促不安的容陵王,官家恨鐵不成鋼,丟了奏折到他麵前。
“好生瞧瞧!中山王與楚江王聯合上奏,長久以來,一直有人布置暗哨藏匿於中山、楚江等地界,嚴重擾亂一方治安……現已捕獲實證,交於提點刑獄司,證詞證供一律指向李荊折,你容陵王隻怕也摘不清楚……”
容陵王一壁看奏本,一壁氣急道
“他倆果然蛇鼠一窩、狼狽為奸,居然聯合起來參本王的人。”
官家冷冷道
“容陵王推波助瀾至今日局勢,何故還要驚訝,中山王與楚江王一致上奏,揚言此事一日不查實誰是主謀,便一日不返回封地……六郎,平日裡你荒唐、散漫不羈,我隻當是多年來,被母後寵愛過及的任性,怎的涉及到朝庭穩固如此重要之事,亦任意妄為,若不是我的血緣至親,隻怕是該懷疑你的用心。”
容陵王嚇得撲嗵一聲跪倒在地
“皇兄……臣弟雖荒唐,行事也欠謹慎,可心是向著皇兄您的,若是懷疑臣弟,臣弟會傷心難過……臣弟不瞞皇兄,確實是派了李荊折布了幾個暗哨至中山、楚江等封地,可他們二人若不是做賊心虛,何必如此大驚小怪!必是懷有不臣之心,怕被打探查實,這才惡人先告狀!”
“懷有不臣之心,你可有實證?”
容陵王嘟囔
“這不是正在查麼,在給臣弟少許時日,定能突破……”
官家歎了歎!
“為兄提點你,此刻李荊折還在提點刑獄司,即便是他自行擔下所以罪責,滿朝文武瞧著,依然要治你容陵王個管教不嚴之罪,才能睹住悠悠眾口,你自顧都不暇,還能查證他人?此外,太傅哪裡,你如何交待,當初給你指婚,便是看重老師家風嚴明,秦茵才學、德行在這京都有口皆碑,指望著她配與你,能讓你多幾分修身養性,戒了這荒唐任性的毛病,你可到好,居然鬨到讓她撞柱的地步,口口聲聲鬨著要合離,如今這局麵,讓太傅的顏麵往何處放。”
“皇兄的一番心意,臣弟豈會不明白,隻是臣弟與那秦茵,實在是不對付,見了她說不上幾句話,腦袋便痛……至於太傅,隻能親自登門賠罪,望他諒解!強扭的瓜不甜,這理皇兄必然是懂的。”
粟麗妍一直站在一旁默默聆聽,聽到秦茵為了合離,竟撞柱明誌,心裡突然感觸!
粟允之是太傅的門生,粟麗妍未進宮前,粟允之夫婦曾多次攜她到太傅府拜會,粟麗妍因此與秦茵有些交集,秦茵性情溫婉,粟麗妍對她印象不錯,後來配了容陵王,自然便無甚往來,自己進宮後,也就皇室家晏上見過那麼幾次,也未曾深談,居然不知她為了合離,竟有這般勇氣,一時之間即是羨慕又是佩服!忍不住道
“官家當初雖是一番美意,可如今他們夫妻已然鬨出如此大動靜,若想和美過下去,隻怕是難事,即然容陵王夫婦都有合離的意願,官家便成全了他二人,需知這天下間,最煎熬之事,便是捆綁的夫妻,相互厭棄,卻又要日日見麵!”
這勸諫說到了後半段,卻全然帶上了自己情緒,官家側目瞧她
“皇後也是這個意思?”
粟麗妍頓感心情流露得極為不妥,慌忙道
“臣妾隻是就事論事,沒有其它意思……”
官家牽唇一笑自嘲
“瞧我做的這大媒,到頭來竟討不得半分好處,人人都不樂意……罷了!那便允準你二人合離,至於老師哪裡,我會好好替你安撫,不至於讓他為此留下心結。”
容陵王忙叩頭謝恩,官家示意他起身。
“安插細作一事,你做得甚是不妥,此事李荊折自會一力承擔,可滿朝文武麵前,也要交待得過去,便罰奉一年,閉門反省兩月,這些時日安生留於府中,無論何事,都不可輕舉妄動,可聽清楚。”
容陵王心中雖不樂意,亦不敢輕易反駁,躬著身子規矩答是,隻是心裡仍有疑問
“臣弟隻想知道,皇兄是否真不疑中山王與楚江王,為何千裡迢迢召他二人回京,難道就不擔心他二人聯係舊部,尤其是楚江王,當年擁戴他的人便不少,如此一來,便是給機會予他,難道皇兄不怕……”
官家正色
“召他二人回京,實乃敲打之意,有意提高中山、楚江兩地賦稅,也是讓他二人沒有多餘的錢糧私立軍隊,若他二人當真沒有不臣之心,這些錢糧日後必會悉數退還,作建設之用……若他二人當真懷有不臣之心,多方警示後能夠懸崖勒馬,亦是好事一樁。江山的穩固甚是重要,這是父皇臨終前的遺訓,讓我不可手足相殘,我亦向父皇發過誓,要力保血脈兄弟們!楚江王當年雖與我有奪位之爭,可他確實是治理一方的人才,看如今的楚江被治理得井井有條,便知他功不可沒,朝庭需要這樣的人才鎮守邊關,以護一隅平安!以後你切不可再往二人封地安插細作,挑起內亂。”
容陵王聽罷連連點頭
“還是皇兄考慮周全,臣弟以後再也不敢逆皇兄之意行事。”
“至於柳雲娘,若找到了,便將她一並帶入宮中安胎待產,畢竟是有關皇室血脈之事,言官們日日諫言國無儲君社稷不安,柳娘子身份低微,待產後孩兒驗明正身,便可以隨你意安置,隻是定要從她口中問出幕後主使之人,一個女子連名節都不要,可見其目的也並非隻想登堂入室。”
容陵王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