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吟山居清談會還有兩天,聞訊趕來看熱鬨的人漸漸往都城聚集。
像這種風雅事,普通人是沒什麼興趣的,他們討生計還來不及,哪有功夫聽這個。真正感興趣的都是些世家貴族,閒來沒事,看人出出醜丟丟臉,權當消遣。
一時間都城來客眾多,酒樓客棧住了半數。
人一多是非便多。
自那日蕭平川在藏霜樓大出風頭之後,名聲迅速在權貴中傳開。
外來入京的聽說他有百步穿楊的本事,都想目睹一二。
奈何將軍府戒備森嚴,拜帖連遞都遞不進去。
唯一遞進去的一封是領軍將軍馮三賀邀蕭平川入宿衛軍校場切磋的帖子。
領軍將軍統帥中央宿衛軍,入直殿中,執兵之要,事兼內外,權職上比蕭平川高,他不能不接。
說到領軍將軍,就不得不提大梁的軍製。
在黑旗軍出現之前,大梁隻有兩支軍事力量,即中軍和外軍。
中軍守衛都城,由皇上直接統帥和管轄。外軍則是各州郡地方軍,由各州州牧管轄。
當年,二十萬沙陀大軍壓境,北方流民帥四起,朝廷為緩解北境的軍事壓力,也為了安撫流民,便主張將流民收編為軍,由朝廷統一配給糧餉。
但軍隊隻能有一支,將軍也隻能有一個,朝廷便以此為餌,號召流民帥彼此團結。
其實說白了就是你們流民帥之間先互相打,打到最後剩下的那個就是朝廷認可的將軍。
這樣一來,縉州各個流民團體打得不可開交。最後被蕭平川的黑旗軍拔得頭籌,鼎盛時期,黑旗軍一度達到三十萬人。
可惜後來,連年折損至如今的十萬多人。不過這十萬人可以說是精英中的精英了,隨便拿出一個來,都吊打中軍和外軍。
兩年前,沙陀被趕出關外,朝廷與沙陀議和,黑旗軍陳兵疏勒河,名義為看守國門,實際上已被朝廷背棄。
但放任黑旗軍不管也不行,十萬人蹲據在北境,實力又那樣強,不知什麼時候就反了。
所以朝中眾人紛紛有了覬覦兵權的正當借口。
況且,要知道中軍背後是皇上,外軍背後是各大世家,隻有黑旗軍背後什麼也沒有。
他們個個出身流民,連蕭平川自己也是流民起家。在講究出身的大梁,無論他們如何戰功赫赫,始終都上不得台麵,可以任人宰割。
眼下,蕭平川在藏霜樓打了衛馴的臉,還放話說“中軍不過如此。”
這讓中軍將領馮三賀如何能咽不這口氣。
“他人到了嗎?”馮三賀問手下副官。
“還沒。”
“他竟如此怠慢。”
副官沒敢說話。
“待會人來了,就立馬將人按下,先打幾悶棍出出氣。”馮三賀說,“記著,他不求饒不準放開。”
“可他畢竟是陛下親封的驃騎將軍,若陛下怪罪下來......”
“怕什麼,我潁陽馮氏可是連陛下都得避讓三分的存在,還怕他一個區區的流民不成。”
馮三賀自己倒不眼饞兵權,可馮家想要呐。所能讓黑旗軍為馮家效力,那百年世家還能再延續好幾代呢。
可惜稍稍蕭平川誰的麵子也不給,早前讓馮家碰了一鼻子灰,至今仍被其他世家笑話。
如今他終於找著蕭平川痛處,一定要好好出口惡氣才行。
宿衛軍校場就在都城內,緊挨著皇城,四周都是達官顯貴的府邸。
蕭平川此行,身邊沒有帶任何人。
主要也是因為許有財低調北上,柴順南下未歸,若帶其它無階無品的兵士,恐怕被馮三賀刁難。
“蕭將軍到!”
人還未到,通傳一聲高過一聲。
蕭平川踏著青石板路,目不斜視,穿過層層守衛朝校場內走去。
校場是一片開闊空地,正中有高台,台上坐著數人,均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此時天高地闊,湛藍的天幕上一絲雲彩也沒有,藍得叫人心慌。
風過,軍旗獵獵作響。
校場中至少有千人,卻落針可聞,隻餘軍旗飄展的聲音。
“馮將軍。”
蕭平川不卑不亢抱拳。
馮三賀和藹一笑,高聲道:“拿下。”
霎時,四麵八方湧出數十人,他們一擁而上,抱腿的抱腿,掰胳膊的掰胳膊,想要將人按倒在地。
奈何蕭平川底盤極穩,手上力氣也大,眾人一時間竟撼不動他。
僵持三兩息的功夫,蕭平川氣沉丹田,低喝一聲,振臂將人如數震退。
“馮將軍這是做什麼?”蕭平川冷冷問道。
“我想做什麼你不知道?”馮三賀反問。
蕭平川負手不言。
馮三賀起身走到台邊,蹲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上峰想要考校考校你的本事,看你回都城之後是否懈怠。”
蕭平川神色不動。
“怎麼考校?”
“傳言你以一敵百不在話下,那就將你麵前的一百人打趴下吧。”
蕭平川淡淡掃了眼不遠處人高馬大的幾百號人,發現衛馴也混在裡頭,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
“那不止一百吧。”蕭平川問。
“我說一百他就是一百。”
蕭平川冷笑,“行,上吧。”
馮三賀起身,衝底下的人擺擺手道:“留口氣便可。”
話落,衛馴第一個衝上來,在他之後的眾人如食肉的螞蟻一般蜂擁而至,蕭平川頃刻就被淹沒在人潮裡。
與此同時,西郊皇家彆院,一探子慌忙跑入院中,不多時又匆忙跑出,直奔沈府而去。
校場上,蕭平川赤手空拳,拳拳到肉,專挑頃刻能讓喪失戰鬥力的打法,比如斷手斷腳或直接敲暈。
幾乎沒人能在他手底下挨過三拳。
衛馴更是早就遠遠被踹了出去,這會兒還躺在地上起不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