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府上這白梅的確生的漂亮,據說可是大有來頭呢。”
“是啊,據說這是幾百年前從當時的皇宮內苑移過來的,那時候咱家祖上還沒遷過來,這裡還不是京城呢。”
“幾百年啊?人都說萬物皆有靈,這白梅••••••會不會也成了精呢。”
“若是真成了精,茗玉,你怕麼?”
“我乾嘛要怕,這白梅如此漂亮純淨,便是真成了精,也一定是美麗善良的,對不對?啊,真想看看白梅精到底是生成什麼樣子。”
“什麼樣子••••••他定然是會有著白梅般純淨剔透的眼睛,細雪般的薄唇,寒梅冷玉般的麵容,清冷絕塵,以雪為肌,以梅為骨••••••”神思恍惚,不覺又在心裡描摹一遍他的容顏。
“哎呦呦,說的仿佛小姐親眼見過的一般。”
“在夢裡,也許,是見過的。”又是一陣甜蜜,一陣悲哀。
許是被我恍惚的樣子嚇到,茗玉急急的為我脫下嫁衣,將我推到床邊,“小姐,都怪茗玉不好,淨說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煩你。喜事將近,諸多勞累,還是早些休息吧。”
我乖乖的上床,閉上眼睛,神思縹緲處,又想到我們此生,那唯一一次的親近。
那一年,我年方七歲,甩掉了愛嘮叨的奶娘,擺脫了纏人的茗玉,一個人跑進這大片的梅林。七歲的孩子,又哪裡懂得賞梅。我不過隻是想接近他,看看他的樣子,摸摸他的衣袖,看是否真如我想象中一般,像白梅花瓣一樣柔軟,像細雪寒玉一樣冰冷。
我站在他身後,悄悄地伸出手,想攥住他衣袖的一角。
可是就在與衣袖相觸的那一瞬間,感受確是虛無——我的指尖居然穿透了衣袖,如穿透一方空氣。
怎會如此?
望著靜靜垂下的完好如初的衣袖,我愣怔不已,不由發出低低的驚呼聲。
他聞聲轉過頭來,看到的正是我猶不死心的一遍遍伸向他的衣袖,又一遍遍穿透而去,臉上神情••••••怕仍是愣怔的吧。
隻是愣怔,卻絕無一絲的驚恐害怕。
他專注的看著我一遍遍穿透他的衣袖,這一刻,我和他的時間一同靜止。
似乎終於發現這不過是徒勞無功,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來,一眼便看見他冷玉寒梅般俊秀清冷的麵容,一眼便望進他冰清剔透的眼底——這也許是此生唯一的一刻,我和他的目光牢牢交彙,沒有錯失。我清楚的看到自己映在他眼中的身影,一個執著的小小孩童。
這也許也是此生唯一的一刻,我和他的距離那麼接近,接近到,感受的到他氣息中絲絲縷縷若有若無的白梅清香。
“你••••••看得到我?”他開口,聲音也是清冷剔透的,如寒玉墜上石階,如細雪融進白梅。
“看得到啊!”我回以甜甜的一笑,“隻有我看得到你,彆人都看不到!”
“那••••••你不害怕麼?”
“害怕?我為什麼要害怕?”
“我不是人啊。”他輕輕地執起我的手,在將要接觸到的時候,依舊穿透而過,眼神有短暫的黯然。
“那你究竟是什麼呢?花仙?還是花精?”我依舊無一絲害怕,隻是好奇。
“我••••••究竟是什麼呢?”他原本冰清剔透的眼中漸漸浮上一層空茫,一層落寞,模糊了我在他眼中投下的身影。長久的沉思,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忽然低低地說:“我也不知道。”
“那你叫什麼名字呢?”
更為長久的沉思之後,他開口:“思卿••••••也許是叫思卿。••••••其實,我也不知道。”